眼看着插不进话题的曲筱绡神情越来越不好，想起曲筱绡是邱蓁蓁邻居的叶修不得不出面打断了这两人的争论：“诶对了，我记得香港那边也有卖原文书，要不你问问有没有你要的？”

邱蓁蓁果然轻而易举地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些符号学的书吧？比如说符号与象征，茱莉亚的符号学之类的。下一部分我打算看看语言学，比如说澳洲英语的故事之类的？”

“——我以为你会说安德三部曲。”

邱蓁蓁最喜欢在微博分享读书心得，将她设置为特别关注的叶修当然知道她的阅读清单。

“我觉得安迪那里应该会有？”邱蓁蓁这样说道，“而且安德我快看完了，现在开始的是丹布朗的兰登教授系列。”

“你不是说他‘中间推理部分逻辑很顺一个个谜题被解开有种恍然大悟的爽感但结局一言难尽’吗？”叶修回想起邱蓁蓁前几天发的微博，“我都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也不算放弃吧，毕竟中间部分我真的看得很开心。”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叶修说的好像是她在微博发表的原话？

居然还一字不差诶？

拿手机出来对比过后，邱蓁蓁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个时候菜已经上来了，察觉到邱蓁蓁的表情，叶修转过头：“怎么了这是？”

“就是觉得，叶修上学时候一定是那种上课睡觉然后回家翻两页书就能考满分的学神级人物。”邱蓁蓁这样说道——毕竟扫一眼就能原文一字不动的背出来的记忆力啊，估计看书的时候也是量子阅读法吧。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叶修哭笑不得。

“你这爱好够广泛的啊。”魏谓随口对赵医生道。

“也不一定。我这个人呢，”这个时候菜已经陆续上了，赵医生一边吐掉嘴里的骨头，一边说道，“既看的来弗洛伊德，也喜欢海贼王。”随即他神秘一笑，“偶尔还研究研究金瓶梅。”

只是说到弗洛伊德的时候他顿了顿，扫了一眼邱蓁蓁。好在邱蓁蓁似乎正在偷看叶修吃饭，看上去也跟就没听见他说什么。

对于邱蓁蓁来说，师兄吹牛哪有看叶修吃饭有趣。更何况论起来，虽然她有心理学的学位，但是她研究甚至感兴趣也并不是弗洛伊德那个派系的。

毕竟弗洛伊德只是唬住用心理学装逼或者小白，真正说起来，在她读书的时候，弗洛伊德就已经算是“过时”的言论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还这样，但我几年前选修心理学的时候教授确实这么说过。）

可能是因为战队比较忙，复盘比赛分析战术安排训练，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所以大概是没有多少吃饭的时间的，养成习惯之后甚至连现在这种不用赶时间的时候吃得也很快。如果是只有自己或者苏沐橙，放松的环境下他多少会稍稍将速度慢下来。

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邱蓁蓁有些沮丧地想道。吃那么快的话很容易胃疼，叶修这家伙又是那种连感冒都要瞒着的人，像胃疼这种他肯定认为只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她想了想，侧过身朝坐在自己身边的曲筱绡问道：“咱们小区那个小卖部，你记不记得几点关门？”

“好像开得挺晚的，”曲筱绡回答，“有次家里没套了，我出去买的时候就看到它还开着。”

邱蓁蓁的表情僵住了：“……你后面那句就不用跟我说了吧？”

毕竟这种事情没必要跟一个外人讨论，就跟正常人上完厕所都不会跟朋友讨论刚刚自己的排泄物的颜色跟形状一个道理。

——哦不对，这个话题这里应该换算成“上完厕所发现没纸结果差点拿手去擦”。

曲筱绡对于这家伙的“古板”撇了撇嘴。

安迪等一行草草吃了一顿晚饭，分头回欢乐颂准备打牌。叶修和邱蓁蓁上了曲筱绡的车，两个人在后座讨论着叶修的比赛。虽然不是职业选手，但也不会说叶修说的内容她完全听不懂。

为了刺激后座两人早日“修成正果”，赵启平和曲筱绡各种花式秀恩爱。但后面两个人完全沉浸在谈话里面，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两个人在干什么说什么。

叶修正跟邱蓁蓁复盘之前的比赛，他不是那种喜欢表达自己心情的性格，战队里的闹心都被他尽量一言带过。只是邱蓁蓁还是听了出来，她不高兴地抿着嘴，散落在脸庞的发丝在汽车行进的路途上轻轻摇晃。

——柔软，又像是某种小动物一样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被那样的眼神注视，感觉就像是小狗在向自己讨要摸摸。

他有些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忍耐住内心的蠢蠢欲动，开始将自己的思绪集中在正在复盘的比赛上。刚巧说到战队成员的“不小心”失误，他又想起刚才饭桌的事情。

邱蓁蓁性格单纯，不会将人往坏处想，可他却觉察出有点不对劲。但目前来说也仅仅只是感觉，或许只是错觉也说不定。

而另一辆车里，结束了曲筱绡和赵启平的话题，安迪和魏谓的谈话对象自然转到了剩下的那一对。

“我前几年雇佣的一个司机，闲聊的时候曾说过，读到博士的人脑子或多或少都有点不正常。”魏谓闲聊一样说起，“可惜我之前没遇到过，一直没办法印证这个说法。”

“你的意思是——？”

“天才的通病嘛，不过你这个邻居看样子情况更严重一点。”魏谓回想起刚才邱蓁蓁的神情，“除了那个叫叶修，她就没把眼神放在其他人身上过。每次都是赵医生将话题扔给她，她本人主动发起话题的对象就只有叶修。”

“回头我跟老谭说说，看能不能给她介绍个心理医生。”

“这个就没必要了。”魏谓却不看好安迪这个建议，“一来，她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有这方面的问题；二来，你这么一搞，不就相当于提醒她，她心理有问题嘛。”

“就算被讨厌，但哪怕能帮到她一点也是好的。”安迪这样回答。

“你就别操心了，”魏谓这样说道，“刚才赵医生说到弗洛伊德的样子，她应该是对这方面有了解的。说不定她自己就是呢，你还是别去讨嫌了。”

上次魏谓毕竟跟邱蓁蓁没怎么见过面，所以基本上所有的看法都是基于猜测。今天这一见面，魏谓才发现原来他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

“向喜欢的人撒娇试图博取怜爱”？

想起自己当初的看法，魏谓在心里苦笑道。

要真只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实要是换做别人——比方说曲筱绡，他是很愿意在一旁观察并对其性格加以分析，刚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但同样的事情放在邱蓁蓁身上时——

每当他注视着邱蓁蓁的时候，都会有种眼前这人并不属于活人范畴的错觉。那双平静无波令人联想起人偶的塑料眼珠一般的黑色眼眸，唯有看向叶修的时候才会有了鲜活的色彩。

——仿佛被仙女施加了法术、由木偶变成人的匹诺曹，当仙女离开的时候，匹诺曹灵动的眼睛便沉寂了下去，重新变回了木偶。

就算邱蓁蓁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是就像是偶尔眼光扫过衣柜里的洋娃娃会受到惊吓一般，只要目光接触到那双黑色眼眸，都会令他产生自己正在注视着活过来的人偶的感觉。

生平头一次，他开始痛恨起了自己对于别人观察的细致入微。

最起码的——你看，比如说曲筱绡，她就压根没这个感觉。

也就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邻居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就别管了。”魏谓看出来安迪的想法，劝道，“他们聊的游戏部分我听得不是很懂，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叶修甩小邱几条街都不止。而且在我们聊弗洛伊德莎士比亚之类的时候，能看出他并没有听太懂，可你拿他跟小曲一比就知道了。”

——一个恨不得当个鹌鹑把自己缩起来，另一个神态自若地安静聆听。

“换言之，只要叶修在一天，小邱就永远不会有问题。”

他想到自己今晚的目的，思考着万一出现意外时的应对方法。

虽然那个叫叶修的不一定能够看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今晚或许没办法顺利达到目的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魏谓自我安慰，那家伙连自己喜欢的人心理有毛病都看不出来，又怎么可能能够仅凭几句话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至于邱蓁蓁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只是一个会生老病死的凡胎□□，凝视深渊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更有勇气的人去做吧。

就像是遇到跟自己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的“异常”时，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逃离和拒绝一般，他告诫着自己、也告诫着恋人，不要贸贸然去探究这种事情。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就像是不信教的人步入教堂参加礼拜，也一定会被那里的气氛所感染一样，如果不做任何准备就去分析这家伙的内心的话，最终的结果也只会被“异常”污染。

***

2203里面，德扑打得如火如荼。起先安迪还不熟悉这玩意儿的规矩，与曲赵搭档打得有输有赢。而邱蓁蓁一开始根本不会玩，只能由叶修带着，虽然偶尔会赢几局，但还是输得多。

洗牌的间隙，叶修挪过去一点，紧紧地挨着邱蓁蓁。大腿上传来灼热的温度令邱蓁蓁仿佛是被人从后颈捏住的猫咪一样不敢动弹，偏偏叶修还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讲解着算牌的技巧。

好热，仿佛整个人都要着火烧起来了一样。

偏偏那人还在耳边用轻佻的声音说着，就算没有转过头，她也知道那人的嘴巴离自己的耳朵有多近，近到几乎要亲上去了。她控制住扭头的冲动，将注意力放到他话语中的内容上，而不是靠着他几乎软成一滩水的半边身体。

这、他是报复刚才在饭店里面的挑逗吗！

大脑在拼命吸收对方所说的话同时，竟然还能分神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