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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枝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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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殿内,瑞脑金猊吐纳氤氲,猩红地毯无声承接着云履绣鞋。六公主灵毓一身杏子黄宫装,笑靥明灿,正招呼着陆续入座的贵女们:“诸位姐妹快请坐,母妃与贵妃娘娘即刻便至。”

莺声燕语间,众女依序落座,锦裙窸窣,环佩清鸣。玉磬三响,内侍清音悠长:“贵妃娘娘、淑妃娘娘驾到——”

裴贵妃云髻高绾,点翠九翟冠辉映宝光,绛紫蹙金翟纹大袖衫雍容华贵,由淑妃陪着步入正殿。淑妃则着湖蓝织金云雁纹宫装,仪态温雅。

品香会启,鎏金香斗依次传递,贵女们所呈香丸置于白玉盘中,由宫人们奉上御览。裴贵妃素手拈起一枚,置于青玉博山炉顶,青烟袅袅,她含笑细品:“此香清幽如空谷晨岚,是哪位闺秀手笔?”

一绯衣少女盈盈起身拜谢,得了贵妃几句嘉许。

轮到宋清徵时,盘中香丸色如松烟,气味极淡,只一缕极清浅的草木清气逸出,旋即便融入满殿馥郁之中,毫不起眼。裴贵妃目光掠过,未作停留。

而宋清芜所呈香丸,莹白如珠,甫一承热,异香陡生,恍若千树琼花刹那绽放,又似雪后初晴的冷冽梅魂,瞬间压过满殿芬芳。

裴贵妃眸光翛亮,淑妃亦是颔首赞道:“清而不寒,艳而不俗,更难得此香韵意悠长,层层递进,当真是好巧思。”裴贵妃唇角噙笑,“此香清艳相宜,不知是哪家闺秀所制?”

下首宋清芜起身行礼,茜色裙裾如流霞铺展:“臣女宋清芜,祖父讳鄞,现任参知政事,家父讳申中任鸿胪寺少卿。”她颈间璎珞随参拜轻晃,颊边红晕恰到好处。

淑妃略弯唇角:“原是宋参政家的姑娘。”裴贵妃轻点头:“果然家学渊源,甚合本宫心意。”

正赞许间,殿外内侍高唱:“皇上驾到——贤妃娘娘到——”

明黄龙袍的身影已携着一位宫装丽人步入殿中,贤妃腹部微隆,气色红润,柔荑轻搭皇上臂弯。皇帝目光扫过满殿芳华,朗声笑道:“好个香阵!朕与爱妃路过此地,闻得异香便走了进来。”

裴贵妃起身相迎,眼底笑意流转,顺势道:“陛下圣明,此香乃宋参政府长孙女清芜所调,名曰‘玉魄寒香’,臣妾正与淑妃妹妹品评,确是不俗。”

“哦?”皇帝轻抚美髯,打量立在堂下的少女夸赞道:“香制得精妙,‘玉魄寒香’之名亦佳,未提梅字而尽得其神韵,果然相得益彰!宋探花之女,颇有乃父遗风。”

得圣人嘉许,宋清芜心中喜意方生,忽闻末句,那喜色瞬间凝滞。她面上闪过窘迫,正不知如何应对,裴贵妃适时将目光引向宋清徵所在:“陛下容禀,今日宋府有两位闺秀在此,陛下适才所赞者,乃宋少卿之女。这边这位,方是宋参政长子、故工部郎中宋探花之女。”

听得话音,宋清徵赶忙趋前拜见。

皇帝目光在二人身上略作流连:前者明艳如牡丹初绽,后者虽垂首恭谨,一身灼灼海棠衣却于素雅中透出别样清艳,眉间一缕病色更添楚楚。他眼中掠过些许微芒,颔首道:“宋氏有女,皆具慧质。”

贤妃倚坐于皇帝身侧,眸光在堂下少女身上流转,纤指轻抚小腹,柔声启奏:“陛下,臣妾久坐,略感气闷……”皇帝收回目光,侧身关切垂询,裴贵妃面上笑意稍敛,淑妃则垂眸静观。须臾,皇帝便携贤妃相偕离去。

殿内稍复平静,裴贵妃目光转向席间始终沉默的祝寰。祝家乃清流门第,根基不深不浅,其女温婉知礼,在她看来亦是易于掌控的采选人选。

贵妃方欲开口:“祝家姑娘……”

话音未落,下首祝寰忽地身子一软,手中捧着的瓷盏“哐当”坠地,人已向前栽倒,幸而侍女眼明手快将其扶稳,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呼。

“祝姐姐!”宋清徵离席最快,顷刻便至祝寰身侧,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急向贵妃禀道:“贵妃娘娘,祝姑娘想是旧疾突发,气窒厥逆,需速离喧闹静养!”

裴贵妃蹙眉,瞥了眼地上碎裂的汝瓷盏,略有不豫,然众目睽睽之下只得颔首:“既如此,灵儿,引她们往你寝殿偏厢暂歇,速传太医。”六公主灵毓忙应下,唤来宫人协理搀扶。

宋清徵向贵妃及淑妃告罪,亲自与侍女扶起祝寰,随灵毓公主匆匆离席。转身之际,那青瓷小瓶的轮廓在衣料下隐现一瞬。

公主寝殿偏厢清净雅致,安置祝寰于锦榻,遣退多余宫人,宋清徵便从袖中取出备好的药丸喂入祝寰口中。

一股极清凉辛冽之气自喉间而下,不消片刻,祝寰长睫微颤,悠悠转醒,对上宋清徵沉静的眼眸,两人心照不宣。

灵毓公主捧来温水,奇道:“清徵妹妹这药倒灵验。”

宋清徵将绢囊收入袖中,淡然道:“不过是些提神醒脑的丸药,恰巧随身带着罢了。”

三人正低声说话,外间忽闻内侍通传:“太子殿下到——”

门扉轻启,十四岁的太子萧昀着浅金四团龙圆领袍步入,身姿挺拔,眉宇间已有天家威仪。他身后的青衫少年长身鹤立,面容清俊,正是六品翰林侍读江遇。

“阿姊,孤来取弓,今日习射要用。”太子目光扫过室内,落在塌边侍立的宋清徵身上时,骤然凝滞。少女一身灼灼海棠衣,病容难掩清艳,正垂首向他行礼,那低眉敛目的侧影……

太子心头一震,扶着玉带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淡淡道:“免礼,祝姑娘可好些了?”

灵毓公主忙道:“用了清徵妹妹的醒神丸,已醒转了,正等太医。”

萧昀目光在宋清徵身上停驻一瞬,那眼神深邃难辨,随即移开,只对灵毓道:“既如此,孤先不叨扰了,午后下学再来取弓。”

江遇侍立门边,目光沉静地掠过室内诸人,离去前亦在宋清徵身上略作停留。

偏厢内,只余熏笼暖香与三位少女各怀心事的静默。窗外日影微斜,将雕花窗棂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寂静中仿佛能听见香灰簌簌落下的微响。

“清徵妹妹,这里有太医与侍婢照顾阿舒,品香会还未结束,不好在此耽搁太久。”待太医诊完脉确认无事后,祝寰便闭目歇下,灵毓公主交代好宫中侍从,对宋清徵说道。

宋清徵默然点头,跟随公主出了偏厢。

日近中天,御花园的甬道附近传来女童欢快笑声。只见七岁的宜康公主身着粉霞襦裙,正拽着柳惟恒的衣袖撒娇:“柳表哥再陪我去喂锦鲤嘛!”柳惟恒月白锦袍沾着麸饵,俯身温言哄劝时,抬眼恰见灵毓与宋清徵行来。

四人相对见礼,宜康公主懵懂地往柳惟恒身后躲了躲。灵毓杏子黄宫装映着日头,唇角弯起冷弧:“柳编修好兴致,翰林院今日休沐不成?倒有闲情在此逗弄水鲤。”

柳惟恒垂首告罪:“殿下容禀,臣奉贵妃娘娘之命,为九殿下讲解《尔雅》草木篇……”

“好个草木篇!”灵毓截断他话头,璎珞流苏随冷笑轻颤,“本宫竟不知柳编修已屈就西席,岂不辱没了翰林院门楣?”

柳惟恒喉结微动,更深地躬下身去:“臣惶恐。”

宋清徵与他目光轻触即分,颔首致意时瞥见他袖口磨出的毛边。灵毓见状更生愠怒,牵起宋清徵便走。待转过荼蘼架,忽问:“妹妹觉得此人如何?”

“臣女与柳编修不过数面之缘。”宋清徵指尖轻压袖口海棠纹,顿了顿又道,“中秋那日臣女上相国寺进香,不慎跌入后山许愿池,是柳编修将我救起。”

灵毓脚步蓦地顿住,缠枝金钗的珍珠穗子扫过颈侧。她望着池面被风揉碎的光斑,许久才道:“原是如此。”语声沉进日影里,绞着帕子的手背透出青络。

此般态度令宋清徵窥见一丝不同寻常,她轻瞥公主的背影,心中却反复思量着灵毓前世的归宿……

就在她们安顿祝寰之际,撷芳殿也生出一桩大事。因宋清芜夺得品香会魁首,裴贵妃特降懿旨,允宋清芜入宫伴读宜康公主,并赐下首饰布匹若干。

待宋清徵随灵毓公主回到撷芳殿时,正见众人簇拥着宋清芜道贺。

宋清芜立于中央,茜色裙裾如流霞,颊边笑意盈盈,颈间璎珞流光溢彩。然在人头攒动的间隙,宋清徵却敏锐地捕捉到宋清芜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快得恍若错觉。

宫中赐膳毕,宋府车马离宫。

回到府中,两人径直前往老夫人所居的荣安堂回话。老夫人端坐榻上,听罢宋清芜绘声绘色讲述品香会盛况及贵妃恩旨,得知裴贵妃只点名让宋清芜作宜康公主伴读时,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讶色。听罢,她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宋清徵,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语气虽仍平和,却透出几分疏淡:“徵姐儿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那不满之意,分明是对她未能抓住机缘的责怪。

宋清徵垂首应是,将老夫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只暗自隐忍,面上不露分毫。

宋清芜得了祖母嘉许,又获此殊荣,心中得意几乎满溢,可那深藏的慌乱又让她面对老夫人的殷切目光时,显出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暮色渐起,两人从荣安堂告退出来,廊下风灯初明。宋清芜脚步微顿,侧首看向宋清徵,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声音刻意压低了,却字字清晰:“三妹今日倒是沉得住气,果真木讷。不过也好,横竖你这样的性子,活该被人左右命运,无论是前程……还是婚嫁。”语毕,也不待宋清徵回应,便扶着玉香的手,带着一身得胜的骄矜,袅袅婷婷地往墨荇院的方向去了。

宋清徵独自立在廊下,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袖口的海棠纹在昏暗中模糊了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细腻的绣线,只余一片冰凉。她望着宋清芜消失的方向,眸色沉静如古井无波,唯余廊外风过竹林的沙沙轻响……

回到栖蝉院,舒月凑近宋清徵耳边细禀:“今日二夫人又私出角门,五姑娘去葳香院未寻到人,拿秀圆撒气时,偏巧遇上二老爷。现下秀圆被捆去柴房,此事还牵扯出账房的崔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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