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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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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为何事?”

宋清徵拈着半干的绢帕,发梢犹滴着水珠。

张嬷嬷方才那番话如团迷雾笼在心头,她望着铜镜里朦胧的倒影,连梳齿缠住发丝都未曾察觉。

“太夫人特意交代,要三位姑娘一同前去。”

张嬷嬷自打从荣安堂回来,眼角眉梢便禁不住弯起,她半藏半露欲说还休,仿佛遇见天大的喜事。

这般回话令宋清徵如坠云雾,她握着梳子轻滑发梢,又问道:“祖母可还有其他交代?”

“其他交代倒无,太夫人只担心姑娘还介怀着晌午的事。”

怎能不介怀?晌午宋清兰过来撒泼,口出恶言,竟还强逼她去老夫人跟前改口。可换亲之事,岂是她们小辈能妄议的?况且卢侯爷尚未回京,眼下说什么也是枉然。

窗门已关严实,鹅梨香气缓缓散在枕畔。宋清徵翻了个身,想不明白老夫人这究竟是作何打算。

东方既白时,栖蝉院已掌了灯。芙云捧着掐丝珐琅铜盆进来,瞧见自家姑娘正在对镜描眉。窗纱漏进的天光里,那袭月白云纹襦裙宛如初雪,倒衬得镜中人愈发清冷。

张嬷嬷一通打量,亲自捧来一叠锦衣,忙规劝道:“姑娘也穿得太素净了,不若换上这件茜色绣如意云纹的褙子……”

“时辰不早了,嬷嬷别忙乎了,陪我去荣安堂请安吧。”

未待张嬷嬷说完,她便截住话头。虽不知前头是福是祸,但低调些总不会错。

荣安堂里,除却柳氏未至,二房的人皆已坐定。她给宋二老爷问过安,依序落座。

方捧起茶盏,对面便射来一道凌厉眸光。那男子眼神如冰刀刺水,她抬头迎视,寒意顷刻迸裂。

上回请安匆忙,竟未及细看这位堂兄。论其容貌,与柳惟恒倒也不遑多让;若论才学,二人却是天差地别。

前世她与这位堂兄不过泛泛之交,直至他娶妻之后,因堂嫂的缘故方亲近些。原以为是个明理的,未料竟也这般不明事理。

若未猜错,宋凌阡定是经宋清兰知晓了宴请那日发生的事,亲兄妹同心相应,可她又何其无辜?

“太夫人到——”

锦穗搀老夫人于上首落座。待众人问安毕,前厅亦已布好早饭。

男女分席而坐。宋清徵只略进几口,便搁了筷箸。

甫停箸,门口忽有小厮急入。未几,她祖父宋老太爷亦踏门而至。

官帽尚在小厮手中,老太爷步履匆匆,身上紫袍已见褶皱,犹带风尘。

除老夫人外,众人皆停箸起身问安。

“都坐下用饭罢。”宋老太爷声音喑哑,面色泛青。待其盥洗入席后,众人方重新举箸。

饭毕,除三姊妹外,余人皆相继告退。

“今日去柳府,切记谨言慎行。兰丫头多照应两位姐姐,若有不明处,多向你们舅母请教。”老夫人切切叮嘱三人,唯恐生出差池。

至此方知,昨夜张嬷嬷缘何喜不自禁。宋清徵心中不解:不过去趟宋清兰的外家,有何值得这般欣喜?

车马驶离宋府,窗外微风习习。芙云推开车窗,喧闹声与阳光一同涌入。

“行人回避——”、“行人回避——”

锣声“镗镗”作响,马上男子持鞭呼喝。一乘华美车驾紧随其后。

宋清徵侧首望去,几串紫藤花铃正自窗边掠过,暗香浮动。

“好香……这车当真精巧……” 窗外行人驻足观望,孩童嬉笑追逐。

盏茶功夫,柳府门匾已近在眼前。

“咦?”芙云扶她下车,目光投向左侧,“这不正是方才那辆紫藤香车么?”

二房两姊妹从另一辆马车上接步而下,只听一声冷哼道:“真真没见识!那便是长宁县主的车驾。待会儿进去休要东问西问,我可不想与你一同丢人!

话音还没落尽,门前又停下一辆马车,一截皓腕搭了下来,女子的裙角翩着惊鸿,鬓边的累丝金蝶在日头下振翅欲飞。

“太好了!正忧心今日遇不上相熟的……”

祝寰梨涡浅漾,眸中光彩流溢。几人互相见礼罢,便随引路嬷嬷进了柳府。

此番非是寻常赏花宴,亦非待客之礼。柳府管事嬷嬷竟将她们四人径直引至前院。

前院东厢内,已坐了七八位姑娘,年岁相仿,不多时便笑语晏晏。

宋清徵鲜少出门,更少经此场合。她默坐凳上垂眸不语,又变回了那副清冷模样。

“嬷嬷可是领错了路?瞧着此处不似宴客之所……” 门外忽起一声疑问,引得厢内诸女皆侧耳。

“姑娘放心,正是此处。王姑娘请先进内稍坐……” 嬷嬷应道。

问话女子莲步轻移,迈入厢中。宋清徵抬眸望去,气息不由一窒——

竟是她?!

宋清徵骇然瞠目,万未料想会在此地遇见“故人”。

“清徵妹妹?……” 眼前忽有纤纤玉指轻晃。她蓦然回神,朝祝寰弯唇,露出一抹歉然的笑意。

祝寰顺着视线睇一眼刚进门的女子,声气愈低:“她是兵部郎中王主事的次女。上月她姐姐才作了晋王侧妃,若非这层缘故,只怕进不得这门。”

“这是何道理?”宋清徵调匀气息,闻言讶然,“莫非这柳家宴客,竟以门第论高下么?”

“你竟不知?”祝寰微讶,“今日是贵妃娘娘与柳大夫人的生辰。听闻贵妃娘娘亦将驾临,柳家自然要以贵宾为重,岂能尽请?”

祝寰以帕掩口,声气愈低,唯恐教旁人听去:“你瞧这一屋子人,除却这位王二姑娘,其他闺秀的父亲,可俱系四品以上的官身。”

“那祝姐姐可知,柳大夫人缘何邀咱们这些小辈前来?”

“这我便不知了。”祝寰放下茶盏,“说来我还想问你呢。好歹你们两家是姻亲,竟也不知缘由?我父亲素来与柳伯父不对付,未承想柳大夫人竟会下帖邀我……”

话未说完,先前领她们入内的管事嬷嬷已至门前,含笑致意:“劳各位姑娘久候。我家夫人已在廊厅设下曲水流觞之席,请姑娘们移步园中。”

过了柳府的垂花门,只见曲廊蜿蜒在花间,潺潺清溪傍廊而走,园子的正中,是座造型古朴的亭台。

酒觞与瓜果都摆在地上,每隔三步便设有软垫,园中花香怡人,靡音绵绵入耳,眼前的景象令人驰往,宋清徵随着众人入座水席。

姑娘们都结伴而坐,这样望去,恰好围成一个形似葫芦状的椭圆。

亭台里裴氏举杯与众人畅饮,她身边还坐着位戴着帷帽的男子,男子只端首坐在亭中,手边的酒盏似未添过。

宋清徵坐在最末,她的盏中盛满了酒。

姑娘们或开怀畅饮,或嬉笑斗嘴,热闹的风吹着管弦,鼓点传了三巡,大家乐在其中,不知不觉间太阳已垂到西边。

“你说柳大夫人设这流觞席是何用意?大半日未见贵妃娘娘凤驾,我心中总觉不妥……”

虽伴着娓娓丝竹之音,祝寰却拈杯未饮。

“同席那位男子,始终遮着面,倒似在暗中察看咱们。” 宋清徵低语。

祝寰亦望向亭中,蹙眉道:“确是如此。那人静默异常,不知是何来路……”

天色渐昏,不仅她二人坐立难安,长宁县主亦因多饮了几杯欲起身离去。未料园中霎时现出数十名佩剑侍卫,拦住去路。

“柳大夫人这是何意?”

“缘何阻拦我等?”

……

场面登时喧哗。柳大夫人裴氏却兀自稳坐亭中,任凭园中众人诘问叫嚷。

祝寰亦起身,声带惊惶:“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柳大夫人欲拘禁我等?”

“挟制官眷于柳府有何益处?多半意在震慑。祝姐姐莫慌,且静观其变。” 宋清徵宽慰道。

又过两盏茶光景,一女子受惊晕厥,柳家仆妇立时将人背出园去。

众人似觅得脱身之法,纷纷效仿。凡佯倒昏厥者,皆被仆妇搀扶送出。

她与祝寰会意对视,对饮罢亦假作不胜酒力,伏案昏沉。

待出得柳府大门,夕阳也翛然下山。

“这叫什么事儿啊,柳家岂能如此待客?” 归途马车上,芙云深蹙眉头,为今日遭遇忿忿不平。

回至栖蝉院,舒月已备好晚膳。宋清徵尚未用毕,张嬷嬷便入内禀道:“锦穗姑娘方才来过,问姑娘在柳家是否安好。不若姑娘亲往荣安堂一趟,也好教老夫人安心……”

此事愈发扑朔迷离,宋清徵实难揣度老夫人打的哑谜。

“眼下我已乏极,且让芙云代禀罢。”

荣安堂内,宋老夫人听罢一肚子委屈。宋清兰声泪俱下,细诉今日在柳家所受惊吓。

“纵是受惊,那也是你亲舅母!岂可如此怨怼长辈?如今你既好端端回来,净面后便回房歇着去。此事断不可在你母亲跟前提起!”

宋老夫人厉着声,又将宋清兰斥了一通,哭声已经止住,唉声却叹起来。

芙云代主禀完话,绕道走进荒园。

荒园寂寂,宋清芜却一派平静。她今日冷眼旁观,心知此事与己无干。无论柳家设此局所图为何,似她这般身份,柳家岂会看在眼里?

“姑娘以为,柳家意在何人?”

前几日柳家舅老爷接走柳惟恒后,玉香便自止境坊归来侍奉。

宋清芜垂眸择着丝线,拈选出两股“殷红”和“翠绿”摊于掌心。

“都是正颜色,也鲜艳的紧,不拘哪个配上明澄的缎子,总能相得益彰……”

窗页悄声合上,玉香止住话声,轻脚走到窗前,她伸颈望远,只见银辉洒地。

芙云提灯而回,栖蝉院里烛火未熄。

卧间里,宋清徵抱衾在怀,她翻着身,心里突觉不安……

镰月杈在树上,寒蝉簌簌落地,柳府的书房里还跳着光影,柳惟恒案前秉笔,脑海里描摹着女子的音容,笔尖落下去,蒹葭伊人已在他眸中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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