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烨舟走出电梯，观察空无一人的走廊。
这层是历史与考古学家们的地盘，这会儿绝大部分人都沉浸在资料的海洋中，试图从获取到的信息里，找出神之领地的秘密。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他刚看了眼头顶的监控，眼角余光瞥见一只手靠近自己胳膊，脚步一转，躲过去。
赵恒予无奈地垂下手，背对着监控，低声问道：“有人看见你和柔煜川一起离开餐厅，去做什么了？”
厉烨舟推开最近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当然是去做夫夫之间会做的事情。”
“……”赵恒予恨自己多嘴。
厉烨舟同情又严肃的看着赵恒予，“哥，我建议单身人士不要问这个，伤害性很大。”
“……你辛苦了。”赵恒予艰难挤出几个字。
厉烨舟走进空办公室，又道，“辛苦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我知道过几天柔煜川会展开行动。”
赵恒予心头一喜，继而不满，“过几天是几天？他打算怎么安排？”
他随手要关门，却被一条大长腿抵住玻璃门。
“别关，会让人误会。”
厉烨舟双手插兜，靠在墙上，仗着身高腿长力气大，脚尖轻轻松松一顶，赵恒予就奈何不了他。
“误会，谁误会，误会什么？”赵恒予往外看。
厉烨舟耸肩，“不管怎么说，我需要继续扮演完美爱人。”
就算知道是为了达成目的在演戏，可赵恒予心里还是一点也不好受，“你知道我……们有多心疼你吗？”
“心疼？”厉烨舟皱眉，“单从颜值上讲，有柔煜川这样的爱人，做梦都得笑醒了好吧？”
“烨舟，清醒点！”那炫耀似的语气让赵恒予不由地急躁，“柔煜川连自己感情问题这种小事都在欺瞒你，他很可能从一开始对你就毫无感情，所以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我怕你被他耍了！要是给别人抢占先机，会连同你的未来一起夺走！”
厉烨舟淡淡道：“柔煜川成名多年，各种荣誉加身，随之而来的是嫉妒者的诋毁，你为什么偏要相信那些不利于他的事情，来质疑我的能力？原来在恒予哥的眼中，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可怜虫？”
阴鸷的眼神扫来，赵恒予心头一震，急忙否认，“不，不是……”
在他慌慌张张地想要解释之前，厉烨舟继续说道：“恒予哥，说到底，这么多年来能让柔煜川接受的人只有我，所以你无须怀疑我的能力。”
赵恒予忧伤了。
怎么每次和厉烨舟谈起柔煜川，都会被秀一脸？
野心勃勃的背叛与深情似水的宠溺是怎么做到和谐的合二为一？
怕只怕厉烨舟入戏成惯性，纵使将来达成目的，也会为柔煜川挡下暗杀的子弹，他必须尽快把他从这片深渊里救出来！
厉烨舟又道：“放心，大约一周左右，别着急，况且急也没用，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在柔煜川的手里捏着，把他惹得不高兴了，他能发疯开星舰撞毁神之领地，同归于尽这种事他绝对眼都不眨一下。”
赵恒予叹气，幽怨地问道：“你们结婚之后，他居然没教你穿越虫洞的驾驶要点？”
厉烨舟无辜地摊手，“术业有专攻，我既不是专业驾驶员出身，在这方面也没有那么高的天赋，我能怎么办？反正控制住柔煜川就行，何必那么费神费力？”
赵恒予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想再质疑吧，必然又会被硬塞狗粮。
不说点什么吧，怎么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关心？
厉烨舟缓缓举起左手，灵活地抖动几下手指，“婚戒还戴着呢，你不必多虑。如果神迹号内有些人给到你压力，别怕，恒予哥，带我见见他们，我会亲自说明。”
赵恒予一点都不想看他的婚戒，停下脚步，微蹙着眉头，眼中泛起楚楚波光，“这倒没有，我是怕你太受委屈。”
“这就是你看问题的角度不对。”厉烨舟连连摇头。
赵恒予有种被看扁了的不爽感，记得幼年时期的厉烨舟只会跟在自己身后吵着要玩宇宙飞船模型，看星图，天天缠着他问这是什么星球，那是什么宇宙现象，坐飞船遨游在太空，俯瞰蓝星是什么感觉……
转眼间，小屁孩倒教他做人了。
“柔煜川给人的不是折磨，而是磨练。”厉烨舟站直，“等我的消息就好，为了避免柔煜川起疑，恒予哥少来找我。”
他甩下赵恒予就走，毫不在乎对方的感受，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检查完监控，找出贺渡的个人资料。
贺渡相貌普通，但十分有亲和感，单看照片的第一印象是个老实质朴的好人。
厉烨舟拍拍胸口，还好和自己一点儿也不像……
“川川肯定不喜欢这款。”
听着机械的语音朗读资料，他从口袋摸出纸蝴蝶，在指间把玩着。
“……能源管理工程师，于4902年1月加入启明号科考舰。4903年5月，调任联邦科学院……”
“嗯？”厉烨舟放下纸蝴蝶。
启明号的指挥官就是柔煜川，并在同年12月发现ODS72号行星。
履历没有提起这件事，并且在柔煜川拿到最高荣誉勋章前夕，被调去做个小小助教，从此几乎查无此人了？
按照贺渡的资历，担任副教授绰绰有余，不应该啊。
从重逢到结婚前的那段时间，他见过很多不怀好意的“追求者”，蝗虫似的围着柔煜川，不是被柔煜川揍到爹妈不认，就是被赶出团队，发配边疆。
贺渡的经历有些类似。
“死性不改？”厉烨舟若有所思，迅速从科学院官网找到贺渡的联系方式，写邮件。
【贺先生您好，我是柔煜川先生的爱人厉烨舟，听说您有一封情书，方便借我欣赏一下吗？】
发送。
另一边，柔煜川在舰桥门口看见江皓君差点扑进第一副指挥官加登的怀里哭，像只娇弱的小白兔。
加登对此束手无策，眼神求助柔煜川。
柔煜川直接无视，径直走向舰桥。
江皓君长叹一声，“政府代表难做，里外不是人……柔煜川，等你有一天进入政府核心部门，就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了。”
柔煜川道：“做不来可以辞职，这是对政府和人民最好的贡献。”
“……”江皓君被噎住，四下里张望，害怕厉烨舟忽然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
加登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柔指挥官需要从方方面面考量，比我们更不容易。这样吧，我那儿有一瓶好酒，等我工作结束，我们小喝一杯聊聊天，你就是太紧张了，需要放松。”
江皓君耷拉着脑袋，“唉，幸好神迹号还有你和康妮中校，绝对不能让柔煜川独裁……”
“我知道我知道。”加登敷衍的点头。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加登回到舰桥，对柔煜川苦笑。
柔煜川问道：“江代表怨气很大？”
加登有点意外，“您不必在意。”
“哦，麻烦加登副指挥官了。”
“……”加登笑得更苦了，很想说自己只是客套一下。
柔煜川在舰桥转悠一圈，站在巨大的舷窗前，眺望着远方的神之领地。
“目前为止，依然毫无动静，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加登来到他身后，低声说道，“尽管大家都很清楚那些血泪教训，也有菲尔丁他们三个人生死未卜的事实摆在面前，但难免有人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会死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通知下去，再收集一周观察报告，根据情况开始行动。”柔煜川道，“神迹号上的供给足够三年。”
“您这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加登笑笑，“做为神迹号第一副指挥官，我会尽力安抚好一些船员的情绪。”
柔煜川点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与核心成员线上优化计划表。
“滴滴滴——”
屏幕上跳出警报，他打开看。
模拟训练室内，厉烨舟正在根据操作要点进行练习，神情专注。
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记录操作内容的设备。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柔指挥官，我是后勤部的老魏。”
柔煜川关掉监控画面，“进来。”
门开了，自称“老魏”的中年男人对他欠欠身，“柔指挥官，我们后勤部刚调试完仿生人的程序，开始提供全新的保健服务，通过穴位按摩，可有效缓解疲劳，请问您需要吗？”
柔煜川冷不丁地想起那双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的手。
弄一些破烂伎俩，让自己的存在感无处不在，打造出完美爱人的形象，消除他的戒备吗？
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练练驾驶技术。
他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需要，谢谢。”
“好的。”老魏立刻关上门。
柔煜川又打开监控，厉烨舟依然在心无旁骛地练习中。
他观察他的操作，这两年来他虽刻意有所保留，但也认真教过厉烨舟一些驾驶技巧，他学得很快，这次亦没有让他失望，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看到了进步。
他很清楚厉烨舟这么刻苦努力的真实原因。
“你们以为这样就就能取代我吗？”他冷冷地笑道，接着在群聊里打下一段话——
【观察九十六个小时，如若无误立刻进行第三次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