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煜川笑了。
他抬起左手，虚掩着嘴，刻意发出低低的笑声。
总统感觉到了嘲弄的意味，不悦地蹙起眉头，“第三军团绝不会安分守己，只有你尽早掌握神之领地的信息，第一时间交给我，才能先发制人，压制住他们可怕的野心。”
“您说话可真轻松，”柔煜川长长的叹口气，讥笑道，“说来也是，毕竟届时下达登陆命令的是我，您需要承担的风险和我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总统不由自主地看眼他的左手，随即加重语气道：“柔煜川，一旦给第三军团抢占先机，你负得起责任吗？虽然你是神迹号最高指挥官，但你必须听从联邦总统的命令。如果拒不执行，我将下令逮捕你，并剥夺一切权限。”
柔煜川毫无惧色，兀自说道：“4880年，奋进号科考舰发现ODS43号行星，被星球表面矿物质吸引，于27小时后登陆，3分钟后地面塌陷，无数巨型铁甲昆虫从地底涌出，发动袭击，奋进号坠毁，造成273名船员全部死亡。4883年……”
“够了！”总统没耐心听下去。
柔煜川道：“近30年来发生同类事故12起，造成7631人伤亡，5艘一级舰坠毁，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惨痛，如果您不清楚，我可以一一详细说给您听，然后您再结合收到的报告，想想清楚神之领地的探索计划可不可以贸然进行。”
总统斥责道：“你忍心看着菲尔丁他们在什么朱天之境里受苦受难四十九天？！”
柔煜川拿起平板，点开一份文件，“这是他们亲笔签名的协议书。我不会拿789个人的生命，因为他们的莽撞行为而去冒险。792条鲜活的生命更不是争权夺利的工具！”
总统脸色变得更难看，刚要开口，看到他转动腕上的手表，到了嘴边的话愣是吐不出半个。
柔煜川打量着手表，深蓝色的表盘上点缀着三颗钻石，代表他发现的三颗新行星。
他炫耀般的对着镜头晃了晃左手，“您手里有一张好牌，适时拿出来用一用，第三军团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不用自责，我做为您的走狗，这一点上随您利用。”
总统忙道：“什么走狗不走狗的，别听江皓君乱说！我骂过他了。”
柔煜川像没听见他说话，“时隔八年零六个月，第三军团布伦南元帅应该仍不想看到这件事被曝光。”
总统急忙道：“煜川，我更想保护你。”
“我早已不在乎了。”柔煜川扬起唇角，眉眼间是看透一切的从容。
总统同一时间垂下眼帘，相互打转的拇指暴露他内心的烦躁。
柔煜川道：“另外，任务结束前我和厉烨舟的合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您没有需要担忧的了，所以接下来请按照我的计划来。”
总统攥紧拳头，“柔煜川，只要你尽快完成任务，我同意你和厉烨舟离婚。”
柔煜川道：“两千多年前，夫妻就享有依法解除婚姻关系的自由了，总统先生。”
总统撇撇嘴，有种想动用特权做封建大家长，耍赖的冲动。
柔煜川又道：“做为我母亲的挚友的您，打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艹死？”
“……”总统捶桌，“柔煜川，你能心里阳光点吗？”
柔煜川把摄像头调转向舷窗，“这里没有日光，只有快被日死的人。”
总统看他这么淡定自若地说荤话，索性也豁出去了，“你可以上他。”
“我，不，乐，意。”柔煜川理直气壮地一字一句道。
“怎么就不乐意了，你是不是男人？！”总统恨铁不成钢。
柔煜川道：“对着厉烨舟石更不起来。”
“这不可能！”威廉姆猴子一样蹦起来，震惊得双手挠头，“柔教授，您为什么要伤害您自己的尊严？！”
“……”总统倒吸一口冷气，直愣愣地瞪着柔煜川，好似在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对，骄傲如柔煜川，根本不可能开这种玩笑！
威廉姆又缩回柔煜川身后，小声道：“您快别骗总统了，他要哭了。”
“怎么截屏？”柔煜川看向屏幕角落，“总统落泪的画面很难得……”
“你是不是在神之领地发现了什么？”总统忽然问道。
“没有。”柔煜川抬眼看摄像头，一口否认，“我没有超神到登陆一次就发现神之领地的奥秘，让您失望了。”
总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深灰色的瞳孔犹如吸引力巨大的黑洞，能将人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挖掘出来。
威廉姆立刻把柔煜川当做可以抵御万物的盾，老老实实地藏着。
柔煜川沉静泰然，问心无愧。
僵持三分钟后，总统道：“随时联系。”紧接着，主动挂断视频通话。
柔煜川扯开腰上的手，脱下外套丢在桌上，“你该练练自己的胆量了，威廉姆。”
“我宁愿现在踏上神之领地，也不想看到总统！”威廉姆两眼冒泪，可怜巴巴的说道，“其实我在为您的身……婚姻状况感到伤心。”
柔煜川望着这位头号CP粉，“认清现实，早日放弃。”
威廉姆捂心口，“这五百多个日日夜夜，终究是错付了吗！”
“是的，请尽早止损。”柔煜川开门出去。
威廉姆攥紧拳头，自我催眠，“其实柔教授在炫耀厉上校很厉害吧？果然是奥德茨的巨佬级人物啊，连情趣方式都与众不同，非同凡响，惊天动地……”
柔煜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室的门紧闭，桌上放着一盘食物和热牛奶。
他拿起衣帽架上的风衣披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新的观察报告。
最后总结出四个字——毫无进展。
神销声匿迹，没有再出现，更没有热情地对神迹号发出邀请。
双方在沉默中，各怀“鬼胎”。
柔煜川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离开办公室，来到位于12层的餐厅，一推开门，庆祝进球的欢呼声如热浪袭来，只见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第二场足球比赛，最原始的身体碰撞依然令人热血沸腾。
“可惜之前厉上校突然说肚子疼，没来解说录像，第二场比赛也不来，感觉好没劲啊！”
“哎呀，人家是安全主管，一大堆工作，哪能像我们这么闲？”
“我看他是想尽快回去陪柔指挥官，我就说他俩是在假离婚真秀恩爱！”
周围响起附和的笑声。
闹哄哄地场面却打断不了角落里一个壮汉做折纸直播。
一只粉色纸蝴蝶在他粗糙的大手中，翅膀翩翩起舞，灵动可爱。
壮汉看到他，热情地招呼，“来来来，虽然我们不能拍摄神之领地相关内容，但是我们可以邀请到一位重量级嘉宾！”
他把摄像头对准柔煜川，“欢迎我们的柔煜川指挥官！”
直播间顿时炸锅，观众们的心思从纸蝴蝶教程，一下子蹦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柔教授和厉上校是假离婚吧是吧是吧是吧！”
“你们厉粉怎么好意思磕cp，蹭柔教授热度！”
“人家自愿结婚的，你们当自家蒸煮是巨婴啊，瞎操什么心！”
“柔教授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
柔煜川对着摄像头简单地挥手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壮汉道：“我要工作了，明天同一时间再见！”说完，他立刻结束直播，脸色跟着变得肃穆，“有任务？”
柔煜川望向热闹的人群，打开纸盒，取出一摞彩色手揉纸，摆在桌子正中，瞥眼隔着十几张桌子的人群，“这样平静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哦？”壮汉拿纸折蝴蝶，“谁要出手？”
柔煜川捻起一张纸的同时，望着这位神迹号安全副主管，更是跟随自己六年的团队成员，压低声音道：“加兰，即刻起紧盯江皓君。我尝试过劝服，但总统绝不会轻易放弃。”
加兰将手揉纸左右两边向内折，叹道：“谁也无法抗拒的诱惑。威尔福德和我说了开会内容，如果是真的……”
纸差点被扯裂。
柔煜川跟着他的动作折纸，“还有一件事……”
话没说完，被激动的叫喊声打断。
“厉上校来了，快来这边坐！有您解说球赛一定很精彩！”
柔煜川斜眼瞟去，厉烨舟草草地对人群挥挥手，拒绝了他们的盛情邀请，径直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加快语速说完，又对加兰使眼色。
加兰沉重的脸色顿时洋溢起和善的笑，“再这样折……”
厉烨舟来到柔煜川身后，双手抱臂，靠着桌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折纸。
柔煜川想当他不存在，可是这个男人的气息随着空气弥漫，无处不在，就算眼睛不去看，耳朵不去听，也能感应到他。
这是危险的信号。
“柔教授，这里应该这么折……”加兰提醒道。
柔煜川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加兰的步骤。
加兰双手悬在他的手上方，示意应该怎么做，饶是如此也能感觉到一股森冷如刀的气息逼近自己。
他迅速收手，暗暗咋舌某人的占有欲越加可怕了。
很快，柔煜川跟着加兰折出一只漂亮的纸蝴蝶。
正要把两只蝴蝶放在一起，忽然一只手从他耳边擦过，抢走蝴蝶。
“柔教授的解压活动结束了？趁换班之前，应该陪陪我了吧？”
柔煜川道：“只谈工作。”
“当然是工作，不然柔教授在想什么？”厉烨舟俯身，另一只手抚过肩膀，从背后双手环住柔煜川的脖颈，脸庞贴上鬓角，只要再稍微往前一些，就能吻上唇角，腹诽了下碍事的眼镜，转头暧昧地朝耳畔吐气，“柔教授交托重任，不能撒手不管，得实操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