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穷山距海，不能限也

赵王殿下的军营离得最近，他最先收到楚昭然楚将军的来函。他也觉得这封来函甚是好笑。

于是只回了一句：“先拿江山，再夺美人。”

然后楚昭然收到了艾青大人的回函。“志之所趋，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意思是说他势必能主宰天下，这天下之人莫能挡也。夺了天下揽美人入怀。

齐王殿下的回函姗姗来迟。但是和上面两位的意思大同小异。“得江山者得美人，江山既定，美人自来。”

青玊讥谑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我不同意了，是他三人不同意。我就说，正常脑子怎么会同意呢？”

不过，齐王殿下怎么也会不同意呢？

赵王殿下以为青玊喜欢上了张歧川。可不是么，被张歧川将她掳走了小半载，她回来后又处处护着张歧川。可不是喜欢上张歧川了么？

张歧川以为青玊喜欢上了齐王殿下。可不是么，当初他掳走青玊，青玊一路上都在挂心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以为青玊喜欢的还是赵王殿下。她若不喜欢他，怎么会在齐王殿下出宗正寺之后，迫不及待地追随他而去。

是以他三人俱以为青玊心悦于旁人，无一人同意。

“意料之中！”楚淑儿一点儿也不慌也不忙，“来人啊，将李青玊将军绑起来！”

“什么？好一个刁妇，你无品无阶，怎可在这军营之中吆五喝六？反了你了！”青玊高声呵斥道。

却听楚昭然楚将军正色道：“她无品无阶，那我呢？来人啊，将楚将军给我绑起来！”

话音刚落便来了几个彪形汉，手提着绳索，慢慢套牢了青玊。

青玊正待挣扎，却看见韩轩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冲她摇了摇头。

青玊只好听之任之。

“但是，这又是唱的哪出呢？”她面上似有薄怒。

楚昭然反而面含喜色，语笑融融。“来人啊，请军营画工来给李青玊将军作画。”

作画？青玊更是一头雾水。却听楚昭然道：“我要把你给卖了，卖给工部尚书简巨源家的公子简斡做妾！”

什么？青玊甚是迷惑！这？天杀的来着！她这才大力反抗，可是手脚已然被缚住。

“将军不用担心，这只是苦肉计，逼他三家就范的招数！”

“可是……”青玊心中敲着鼓，“若他三人瞧出是计策，并不就范！”

“假戏真做，不愁他三人不就范。况且我瞧他三人都对你情真意切！”楚淑儿为青玊答疑解惑。

有顷，画工进了大帐。

“该怎么画，你们可知道吧！”楚昭然事先已有吩咐，所以那位画工颔首回道：“清楚的，楚将军。”

只两盏茶功夫，这画作便完成了。

一式的画作画工做了三幅。

画中的她发髻凌乱，一脸愁然，有凄惨飘零之态，显是悲愤已极，挣扎已久。可是青玊本人虽然心中悲愤，因知是计，却仍然泰然处之。

没想到这画工还挺会自由发挥。

“楚将军何故叫画工将我画得如此凄惨？”

楚昭然不答，只管三幅画折叠好装进信封里，却只道：“七儿，接下来就请你好好配合为父演戏吧！”

三幅画被分别送给了赵王殿下、齐王殿下和艾青大人。连同信一起送去的还有一句话。既然三位都不首肯我楚昭然的停战建言，也没人在意李青玊将军，那么我楚昭然就要将女儿嫁给别人了。

三人看见画作，见青玊双手双腿被绑缚，一副凋零凄然之色，当下不忍。

“楚将军要把女儿嫁给谁？”

“简巨源家的公子简斡。”

这一下，三人立马坐不住了。明知是楚昭然故意为之，却也害怕青玊真的嫁给了简斡那厮，到时候追悔莫及。

楚昭然说行动就行动，他把自己的军队全权交由苏新源和苏忘寒两位将军。自己押着青玊一路往南去了，他说道就要做到，他要把青玊押往京都，嫁给简巨源的嫡子简斡。

楚昭然启程往京都的消息一传开，赵王殿下、齐王殿下和艾青大人纷纷坐不住了。眼见心爱之人就要嫁与他人，赵王殿下和齐王殿下撇了队伍，就追着楚昭然也往京都方向去了。

艾青也将军中一应事宜交由魏长桓全权处理，自己则孤身一人前去追妻。

“大人不可！大人孤身前去，此行凶矣！”

艾青却哪里肯听。

果不其然，才走了两个城邑，艾青就被当地的县丞和厢军认了出来。艾青大人虽然乔装打扮了一番，但还是被认了出来，一个人哪里敌得过万马千军，于是被擒。

可是艾青身后还有三十万大军，杀了他，只怕刚刚稳住的局面也要动荡起来。

捉住他的县丞哪里有什么主意。不过是千里传书向赵王殿下汇报了此事。

艾青被擒的消息传出之后，楚昭然楚将军发出英雄帖，邀请赵王殿下、齐王殿下和艾青大人来大名府一会。“不想赢了天

下却输了她，就来大名府一聚。”

接到消息，赵王殿下和随从押着艾青往大名府赶路。齐王殿下也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赶往大名府。

走了大半月，楚昭然领着楚淑儿和青玊好不容易赶到了大名府，和自己的家眷重逢。歇了两日，赵王殿下押着艾青大人到了，又一日，赵王殿下也到了，这一日是五月廿一，楚昭然与赵王殿下、齐王殿下、艾青大人会盟于大名府府衙内。

赵王殿下看在楚昭然的薄面上暂且给艾青大人松了绑，允他暂时以自由之身参加会盟。

艾青大人不忘全程带着面具。

筵席上，一区歌舞罢了，赵王殿下最先按捺不住。“楚将军，你怎能逼迫青玊嫁她不爱之人。”

“自古以来婚姻便是父母之命。赵王殿下也想插手我家家事？再者，赵王殿下怎么知道简斡简小官人不是小女心悦之人？”

艾青大人搭话了，他与赵王殿下一般，面有忧悒之色。“她若肯嫁，楚大人何必绑着她？”

“我要见她一面！”赵王殿下迫不及待要见青玊。

只有齐王殿下一反常态，“前线战士们出生入死，尔等却在这里听这靡靡之音，做这酒肉之局！”

楚大人不恼，抿嘴笑笑，只道：“靡靡之音岂不好过胡笳悲歌，评弹女娘岂不好过白发征夫，烽火止息岂不好过血流千里——赵王殿下要想见到小女，就得先应允我的条件。”

赵王殿下蹙着眉头道：“楚将军还是要我们首肯你止战的建言？”

“正是，三位都来下聘礼，都来我楚府亲迎，由小女择婿，选中的人继任为天子，掌管天下。不然的话，三位将再也见不到小女了。”

齐王殿下嗤之以鼻，愤然道：“我叫手下人夷平大名府，掘地三尺，也要找她出来！”

“楚小将军已经不在这大名府之中了，她昨日被押送回了京都。等两位殿下和艾青大人带着军队人马荡平大名府，楚小将军只怕已经在京都成亲了，生米煮成了熟饭，”韩轩急不可待地抛出这个么重磅消息。

三位明显坐不住了。

“好吧，我同意这个条件！”齐王殿下首先首肯。“即便我知道他会选赵王殿下，我还是同意了。”

什么？赵王殿下一惊。“怎么会选我？她喜欢的人分明是反贼艾青！”

艾青大人愁苦地摇着头。“不是啊，她应当会选齐王。”

“哟，怪不得你三人都不同意，依我看，我家小女会选赵王殿下。毕竟第一次选的就是赵王殿下！有初有终，是他的为人。”楚昭然唯恐场面还不够乱，还想添把火，混淆局面，混淆视听，好让赵王殿下屈尊俯就。

“依我对我妹子的了解，她会选齐王殿下。”楚淑儿也来搅混水。

“不不，以我对我家将军的了解，她会选艾青大人。她把艾青大人常常挂在嘴边。”听刀疤脸这么说，艾青大人突然有了一点信心。

“齐王怎么说？”赵王殿下偏过头去问齐王殿下。

“我已经同意了。”齐王殿下无奈一声苦笑。“哪怕她会选你，我也认了，总好过她嫁给简斡那厮！哪怕不为青玊，也为了苍生。”

是啊，爱她的人要考虑她的处境和感受。何况齐王殿下如此高义，考虑到了天下苍生，赵王殿下也不能落后，无奈也只能答应了。

艾青大人最后也首肯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之后的六月廿一日，您三人俱派花轿来京都我楚府迎亲。她上了哪个花轿，其人便君天下！登大统之人须对余下二人网开一面。”

约定好这一切，众人便起身回京都。

楚昭然带上了自己的家眷返回了京都。回京的路上，楚昭然不忘给女儿择婿择拈未来天子造势。

楚昭然楚将军家第七女楚细儿，又名李青玊李将军有母仪天下，一统群芳之相，她将于六月廿一日在赵王殿下、齐王殿下和艾青大人之间择一人嫁了。被择选的那人登大统，坐天子位。

此言甚嚣尘上，三人再无后悔之余地。

到了六月廿一日，京都的老百姓都聚到了楚府门口看热闹。十里长街围得都是瞧热闹的王孙公子和市井细民。毕竟，楚家七女择选之人就是新君。结亲的队伍从东西两面迤逦而来，可以说是车挂轊，人驾肩。廛闬扑地，歌吹沸天。

青玊穿着自己第一次出嫁穿的寒梅傲雪红嫁衣，中单外面绑着着齐王殿下的黑色汗巾子，手里把玩着齐王殿下相赠的那把玄色雨伞。

“你可有意中之人？你可知选谁？”小丫鬟笑绽将一柄喜鹊耀梅纨扇塞到她手中，浅浅问她。

“当然知道！”且一直很坚定地知道。青玊笑，面有春水之色。再一次当新妇，且这一次她将位极皇后。

吉时已到，仪仗开路，青玊手执纨扇随后跨出了楚府大门。

大门口处人头攒动，人人都在议论怎么三家争玊，却只来了两顶轿子。

果然，青玊左右偷偷相看，确实只发现两顶轿子。

右手边站着蒲青言，语笑盈盈地唤她，“青玊姑娘，上我家赵王殿下的轿子。从此以后宠妻灭妾！”

左手边一顶十六抬大轿，站着刀疤脸。“青玊姑娘，上我家大人的轿子。从此以后！有妻无妾！”

好一个宠妻灭妾，又好一个有妻无妾！

可是她却无意争春，只执意寻她的隆冬。

她目光逡巡，寻寻觅觅，等的那个人却没有来。

齐王殿下，为何你不来？

这时人群里有人嚷了一声：“齐王殿下不来了，他知难而退，忍痛割爱了。”

“七儿！”这时楚昭然慌慌张张出了楚府，跟在青玊伸手，手上扬着一封信札。“七儿，七儿，我刚接到齐王殿下的信札。给你念念。孤井牧云资质愚鲁，曲学阿世，无以争玊；军中瓦合之卒，散乱之兵，无以争天下，故退出！”

念罢，青玊再也按耐不住，扔了手中纨扇，提着裙摆分开人群径自走到一台四人台的小檐子前。

“这是谁的檐子？青玊想要征用一下！”

“我的！”坐檐子的是位姑娘，双十出头，下了檐子正在一旁看热闹呢。

“这檐子是我雇的，八十缗钱一个下午。姑娘给我八十缗钱，这檐子只管拿去坐！”

笑绽拿了八十缗钱给那位姑娘，青玊在众人的热议下钻进了檐子。

“起轿，抬我去齐王府！”青玊她高声命道，声音透着一丝坚定和窘迫。她心中直挝鼓，不知道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被赶出来。

齐王殿下难道真的要放弃他吗？

一直以来以为他暴戾恣睢，热衷富贵，后来才发现他是真名士自风流，又亦正亦邪，萧疏轩举。

从最初的同进同退，到渐渐地仰慕于他，他让她讶异，让她大开眼界，到最后不知道怎么一颗心全都倾倒在他那里了。赵王殿下反倒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若执意不要我，我就死乞白赖。不不，他若执意不要我，我就算了。

这样胡思乱想中，檐子也抬到了齐王府。

齐王府的大门洞开着，里面正在唱着戏。青玊大步流星跨过门槛进了齐王府。

随着唱戏的鼓声，青玊走到了第三进院落中。

齐王殿下正坐在太师椅中不羁地翘着二郎腿正在院中听戏。

看见齐王殿下，青玊悠住了脚步。

展报首先看见青玊。他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