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青玊做贼
听了这个故事,青玊若有所思。她慢慢放下筷子,在房间内踱着步子。
只一盏茶的功夫,她也想出一条计策来!要跟做恶者打心理战,要引蛇出洞。
“笑绽,我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青玊却并不接话。“你说,如果是齐王殿下想要嫁祸赵王殿下,那么他会派谁去?展报还是玄铁?”
“展报吧!”笑绽略一思索便回答道。
“那就展报吧!走,我们去偷一只他的鞋履来!”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决定了。前后不过只花了一盏茶功夫。
“什么?”笑绽不明白青玊意欲何为。
“慢慢你就会知道我的计划!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你带个婆子去偷展报的一只鞋来!”
“左脚还是右脚?”
“左脚!”
“是!”笑绽领命去了,半个时辰后她回来了,手里托着一个包袱,打开包袱里面装着一只鞋。一只灰色浅底麻履。
乍一看,这一只鞋甚是眼熟。青玊翻来覆去,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青玊与展报并不陌生,见过也很正常。
待到当天夜里约莫两更天,大家都睡了。青玊悄悄起身,从马厩里牵了一匹枣红马儿出来。找到角门处守夜的婆子,给了
她几颗金稞子,叫她开了角门,又叫她保守秘密。于是这般骑着快马背上背着包袱、水囊和弓箭出了门。
她悄悄来到大相国寺后院的外墙处,在外墙上拓了一枚鞋印上去。
四下阒然无声,青玊手持火折子,靠近了那面墙,仔细看自己的杰作。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是她得眼中还是盛出熠熠的光来。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好火折子,又悄悄返回了齐王府。
青玊又是一夜未眠。五更天就把笑绽从床上拉了起来。把展报的那只鞋塞给了笑绽,然后吩咐笑绽将鞋不懂声色地送回去。
约莫是辰时一刻左右,展报总会在洗漱之后在王府的后院舞剑。趁这个时间,笑绽拿着那只灰色浅底麻履蹑手蹑脚做贼似地进了展报的房间,打开他窗下放着的一口箱子。又给它放回原处了。
可不是做贼是什么。分明就是做贼。
笑绽从展报房里溜出来,赶忙去青玊那儿汇报。“王妃,以后这种做贼的事千万别再让我干了。”
青玊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嗤笑一声,道:“到底是难为你了。往后,往后再有这事,我亲自上。”
于是乎青玊少不得又赏了她一颗金稞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辰时三刻,青玊命人备好了马车,她和笑绽重又启程赴大相国寺勘察。
今日,齐王殿下果然打点好了一切。青玊,轻而易举地就进到了寺中。她带着笑绽来到大雄宝殿,这里只不过几日没有打扫,地上香案上便落了薄薄一层灰,殿中供奉地释迦佛冷眼瞧着她,不为所动。因为有着现代人灵魂的加持,青玊知道要寻找哪些证据。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仔仔细细将大雄宝殿翻了一个遍,一根头发丝也没有找到。还好昨晚炮制了一个线索。
搜完了大雄宝殿的内殿,青玊沮丧地走了出来。她假装不经意的说“我要去后山看看,去那里查查有没有线索”,却还是很有城府地叫上了两个守卫跟她一起。
然后就是一行四人毫无悬念地发现了大相国寺后院外墙上的那一枚脚印。
“看!那是什么?”笑绽第一个叫了出来!
那两名守卫立即兴奋地奔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了新的线索好不开心啊。
“去,去把徐昶和许永正叫来,再多叫一些人来,把这枚鞋印给拓下来,通过尺码和鞋底的花纹去寻找鞋的主人!”做戏就得做全套的,说完还不忘数落他们:“还一个个都信誓旦旦说什么查得够仔细,这么明显的线索都没查出算哪门子的仔细。再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审案,仔细你们的皮!”她蹙着眉,脸上带着责备的愠怒,心里却像敲着一面没有鼓面的鼓,虽无声息却没有谱。
说完这话,青玊心里长吁一口气。接来下,她要不断引导众人查出这鞋的主人展报,再揪出展报的幕后指使齐王殿下。她似乎步步为营,志在必得,好像一切尽在掌握,可是摸摸自己的底牌又觉得没那么简单。说到底,齐王殿下才不会有那么傻呢。他会乖乖上钩吗?青玊敲着这面鼓的鼓点更为密集。
候了一个时辰,徐昶和许永正这才带着人马赶来。等候的时间里,青玊自骑着一匹枣红马儿闲庭信步在这山间,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王妃,徐大人与许大人都到了!”
两位大人不断感慨喟叹检查没有检查到此处来。两人少不得向王妃青玊献谀。“王妃到底心细如发,才能察觉常人不能察觉的线索!”
青玊心中苦笑,心想这一遭到底还是瞒过了许昶和许永正两位大人。
她看着一位司理参军将这枚鞋印给拓了下来。
“接下来该做什么,还请王妃示下!”徐昶一拱手,显然是想听青玊的指示。
“徐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下官窃以为应当先拓上百数份,做成招子,在坊间广泛张贴,寻求些许线索。同时去鞋店和成衣铺子询问,以鞋印找人,顺藤摸瓜,溯源而上,找到幕后始作俑者,最后还赵王殿下以清白!”许昶自从拿到这个线索便兴奋不已,此刻胸臆因为小小的兴奋不断起伏,语气中也带着欣喜,好像马上就能破案一般。
青玊颔首。她想,这个假线索最好能引蛇出洞,让敌人自乱阵脚。若不能,她就炮制一些假证据,让徐昶贺徐永正最后找到齐王殿下这个幕后指使。让一切昭然若揭的都昭然若揭。
“你先拟一份鞋铺名单出来!从明日开始,一家一家地找!”青玊命道。
“是!”徐昶一拱手,接着问道:“王妃可要参与?”
“自然是要的,明日辰时,衙署见!”
回到齐王府,青玊简简单单洗漱后便躺下了。好些天没有睡好的她又补了一个觉。连齐王殿下来她屋中,她因为熟睡也没有醒来。
梦里,她陪着赵王殿下在宗正寺住下了。那时,夕阳已经落下,天擦黑了。幽冥之色透过房间里唯一的窗格落在烛火之上,烛火舞蹈了两下,映照着他苍白的半边脸上,那半边脸虽无血色却嶙峋有致。他捉着她的手颤着声说:“若能出去,定与你走得远远的!”
她郑重地点头,像是赌誓一般地掷地有声:“好!”
可是正在这时,几名宗正寺守卫闯进门来,说了声。“圣上有命,带走!”
不由分说,便把赵王殿下拖走了!
“救我!青玊!”赵王殿下朝着青玊伸出手去。
“我怎么救你,我怎么救你!”青玊急得团团打转!
“我怎么救你?”青玊在梦中叫出声来,自己把自己惊醒了。
醒了才发觉整个后脊背都湿了,汗一涔涔的下。这时却庆幸自己没有陪伴赵王殿下在宗正寺中。她现在一处自由身,还有力量为他翻案。
青玊起身点燃了烛火,换了一身中单,在窗前枯坐下,从书架上翻出《洗冤录》来一页页翻看着。我一定救你!我知道怎么救你!桌上的烛火跳了跳,青玊却无比坚定。
梦跟现实是相反的。她想。
她一定能还赵王殿下以清白!
雄鸡一唱天下白,好容易挨到天亮。
笑绽打着哈欠进了屋给青玊打来热水洗漱。
“王妃,今日我们做什么呢?”
“我们先去刑部衙署,跟着徐昶徐大人一家家排查鞋履铺子。”
一天下来,结果一点进展也无。他们将每一家鞋履铺子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相同底子的鞋子。
不过,不能灰心,今日不过才找了六分之一的铺子,整个京都的鞋铺子便有上百家。还不到灰心丧气的时候。如果实在找不到证据,她才会载炮制一个证据出来。可是呢……青玊想,如果要炮制证据,还要再继续做下作之事。如果依着赵王殿下的脾气,他断然是不允许自己这么做的。他肯定不齿,但是她囿在笼子里,只能做困兽之斗!
不过,才搜了六分之一的铺子。还有希望。青玊想,我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晚间,青玊又吩咐笑绽,叫她寻一个小厮,盯着展报,若他再穿那双麻履,便前来汇报。
青玊想的是,若展报再穿上那双浅底麻履,跟着他的行踪再捉一两处鞋印并不难,到时候便称看过刑部的招子,对比了鞋印,发现这鞋正是刑部所寻,去刑部举报展报,就名正言顺就可以将他揪出来。
笑绽领命去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第二日,她又跟着徐昶出发了。他们一家家搜。来到一家叫做“四方鞋店”的鞋履铺子。徐昶和手下衙役正忙着各处搜查,一名衙役不忘跟老板兜底。“你们要是做过这种鞋的鞋底,那就赶紧承认,如果胆敢有任何隐瞒,那就不仅要小心项上人头,而且要操心是否牵连了九族!”
青玊却走出了四方铺子,想呼吸一下四月天暖阳下的鲜甜空气。
她刚跨出门槛,看见熙攘的车水马龙,沿街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她深吸一口气,松了松脑子里面紧绷着的一根弦。她相信好人有好报,她会为赵王殿下洗清冤屈。
这个四方铺子的东首边是静远斋,西首边是一家混沌铺子,承雨楼就在不远处。
混沌铺子在这大马路丫子上摆了三两桌,有客人当街吃着混沌。他们一边吃一边聊着。
有两人的话便落在了青玊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赵王殿下成婚当日被请进了宗正寺。当时,所有清流大臣都在赵王府里为赵王殿下祝贺。赵王点下被带走的同时,清流人士在张歧川大人的带领下,追着赵王殿下的马车徒步走到宗正寺,并扬言会帮赵王殿下洗清冤屈。谁知道一行人刚走到宗正寺,听说齐王殿下劫了赵王王妃。为了高义,一行人又在张歧川张大人带领下跑到了齐王府,拦截齐王,救赵王王妃。”
青玊想,原来还有这一出,为了替赵王殿下明志,众人徒步走到了宗正寺。青玊抬眸向承雨楼望去,看见承雨楼二楼“听雨轩酒楼”里临窗站着两个人,远远瞧去,正是张歧川和许永正。
另一位吃混沌的客人却说:“好容易救下了赵王王妃,哪知这女子不知廉耻,是个墙头草,那边有风往哪边倒。转眼间就嫁给了齐王殿下。”
笑绽一听这大逆不道之言,皱起了眉头,低低唤了一声:“王妃,这人……”
“无妨!不用搭理他!”
青玊想,原来在民间,她是个下作之人,声名这般狼藉。大家眼里的她就是这样的不堪。可她不管不顾,只扭头去看张歧川和许永正,默默读取了两人的唇语。
“许大人到底厉害,另辟蹊径!找到了些许的线索。”张歧川大人轻锁着眉头却嘴角上扬含着笑意说道。他怎么会露出如此分裂的一个表情。好像既难掩欣喜又烦难缠身。
青玊转念想,难掩欣喜无非是因为刚刚提到的许大人找到了新的线索。烦难缠身无非是救人心切,可赵王殿下却还关在宗正寺中。
“这也只是下官应该做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王殿下的笔迹被模仿,想必是他身边的人偷偷将他的墨宝盗出。下官调查了赵王殿下所有贴身的内侍与婢子,发现有一个丫鬟指认了一名内侍,就是内侍莫允闲。她说有一次不小心进殿下书房时撞到了他身上,莫允闲的袖中曾掉出一纸翰墨来。”
青玊一读,身子轻轻一颤。对哦,我当时想当然地认为能模仿出赵王殿下的笔迹的势必是常去赵王府的人,一个赵王身边的近臣,就像齐王殿下这样。从来没有想过也许这人根本就不是近臣。他能描摹赵王的笔迹无非是有人偷了赵王的翰墨拿给他。
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亏得张歧川张大人与许永正许大人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这念头一闪而过,青玊接着读取他二人的唇语。
“你不要打草惊蛇,悄悄派人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内侍莫允闲。顺藤摸瓜!”
两人这般聊着,似乎并没有看见青玊。张歧川张大人说完这话便离开了窗前,许永正许大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抓着这个线索查吧,青玊想,内侍莫允闲这个线索好,这是个真线索,总比做小人炮制线索的好。
徐昶徐大人也跟着青玊走出了“四方鞋店”!
徐昶在青玊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