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崇屿攥着锦书澈的手腕，概率计算器在掌心持续发烫，监测曲线剧烈波动如同骤雨前的闪电。少年拽着人拐进街角热气氤氲的包子铺，瓷盘相撞的脆响与蒸腾的白雾瞬间吞没了两人。

“老板，两笼鲜肉包，一笼素三鲜。”柏崇屿的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喘息，指尖却固执地扣住锦书澈发凉的手指，“根据碳水化合物消化曲线，刚出炉的包子能在15分钟内提升血糖浓度...”“够了！”锦书澈猛地抽回手，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别用公式丈量我的生死！”

店铺里突然安静下来，食客们的目光像无形的针。柏崇屿却慢条斯理地揭开蒸笼，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这不是公式。”他用筷子夹起个饱满的包子，褶子均匀得如同精心绘制的几何图形，“是温度。”包子破皮的瞬间，鲜香的汤汁渗出，“你看，连褶皱都在诉说它等待被品尝的渴望。”

锦书澈的喉结动了动，记忆突然闪回童年——母亲唯一一次带他吃包子，也是这样的清晨。但那时滚烫的面皮烫红了他的舌尖，父亲的辱骂声盖过了包子的香气。此刻柏崇屿将吹凉的包子递到他嘴边，概率计算器竟投射出微型全息影像：幼年的自己与现在重叠，而柏崇屿站在时光裂缝里，温柔地擦拭着每个时空里他眼角的泪。

“人类进食的本质，”柏崇屿推了推重新戴好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比任何定理都柔软，“是与世界建立联系的仪式。当你咬下这口包子，面粉的麦香、肉馅的醇厚、还有蒸腾的热气...”他突然握住锦书澈颤抖的手，覆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上，“都在证明你真实地活着。”

概率计算器适时发出提示音，屏幕跳出特殊弹窗：【检测到唾液淀粉酶活性提升，抑郁指数下降7%】。锦书澈盯着柏崇屿眼底血丝，想起少年凌晨三点还在调试监测程序的模样。包子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他鬼使神差地咬下一口，久违的暖意瞬间漫过喉咙。

“你总说自己是世界的误差项，”柏崇屿将素三鲜包子推到他面前，每只包子上都用食用色素画着迷你克莱因瓶，“但泰勒展开式告诉我们，任何函数都能拆解成无数个微小的希望。”他举起概率计算器，屏幕上的数据化作流动的星轨，“你的存在，就是我所有计算里最璀璨的余项。”

锦书澈咀嚼着包子，咸香在味蕾炸开。记忆里冰冷的早餐、无人问津的深夜，都被眼前这个固执的少年用温热的包子、笨拙的浪漫，重新书写成未完待续的章节。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概率计算器投射出满墙烟花，在包子铺的白炽灯下，拼凑出永恒的克莱因瓶形状。

课间铃撕裂凝滞的空气时，锦书澈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阳光透过教室的百叶窗，在他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心电图上起伏的曲线——只是此刻跳动的心脏，却在疯狂计算着停止的方案。

“六楼跳下去，自由落体时间约1.2秒。”他的指甲掐进掌心，在木质课桌上划出细小的月牙，“但柏崇屿的概率计算器会监测到异常位移，保安室的监控也会第一时间...”喉咙泛起苦涩，他想起上次偷偷爬上顶楼时，少年气喘吁吁冲上来的模样，眼镜歪斜却死死拽住他的手腕。

“跳河需要避开监控死角，水温低于15℃会导致心脏骤停...”思绪突然被同桌挪动椅子的声响打断，锦书澈浑身紧绷。余光瞥见柏崇屿正在整理实验报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两人共用的草稿本——那上面还留着他画到一半的克莱因瓶。

“美工刀已经被收走，安眠药换成了维生素软糖。”他烦躁地扯乱头发，碎发挡住发红的眼眶。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惊起他一阵心悸，“绝食计划失败，现在连喝水的时间都被‘科学规划’...”记忆闪回今早，柏崇屿将温水杯塞进他手里，杯底用马克笔写着“每小时200ml”。

指甲深深陷进头皮，锦书澈突然想起化学实验室的药品柜。“□□？不行，柏崇屿重新设计了门锁系统，指纹识别绑定双人验证...”他绝望地闭上眼，后槽牙咬得发疼，“制造车祸？他现在坚持每天接送...”概率计算器的蓝光突然从隔壁传来，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他在心里对着无形的神明嘶吼，喉咙发紧。柏崇屿投喂的包子香气还残留在齿间，小克莱因的呼噜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但这些温暖却像烙铁，烫得他想逃离。“就算真的成功...”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会调取全市医院数据，甚至破解死亡证明系统...”

上课铃突兀响起，惊得锦书澈浑身一颤。柏崇屿将新折的纸鹤轻轻放在他课本上，鹤翼上写着：【午餐想吃糖醋排骨？已预订靠窗座位】。概率计算器适时震动，屏幕弹出提示：【监测到皮质醇浓度超标，启动安抚程序】。

锦书澈盯着纸鹤，突然抓起笔在草稿纸上疯狂涂画。克莱因瓶的曲线扭曲成狰狞的漩涡，公式变成乱码，最后重重写下：“我究竟要怎样才能彻底消失？”笔尖刺破纸张的瞬间，柏崇屿的手覆了上来，带着温度的掌心将他颤抖的手指包裹：“这次，换我计算你的未来。”

柏崇屿的掌心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却将锦书澈攥着笔的手捂得发烫。概率计算器自动投影出全息界面，锦书澈那些凌乱的涂写被逐行解析，最终在虚空中重组为发光的克莱因瓶——所有尖锐的棱角都化作温柔的弧线。

“你看，”柏崇屿用拇指摩挲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这些被你撕碎的绝望，其实是未来函数的初始值。”概率计算器突然切换成动态模式，无数数据光点从锦书澈的涂鸦中升起，编织成璀璨的星图。

锦书澈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陌生的、近乎灼烧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他想起昨夜在出租屋，柏崇屿偷偷塞进行李箱的鲸鱼抱枕，想起包子铺里画着克莱因瓶的包子，想起每只纸鹤翅膀上工整的“你值得”。“可我...”他的声音破碎，“我已经习惯了计算死亡。”

“那就让我重新编程你的思维。”柏崇屿突然翻开课桌抽屉，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本笔记本，封面上标注着“锦书澈的1000种未来”。他抽出最上面一本，扉页是张泛黄的报纸剪报——二十年前，某个小男孩独自救助流浪猫的报道。

“江屿昂找到的。”柏崇屿指着剪报上模糊的侧脸，“你八岁时用零花钱给受伤的小猫买药，那时的你...”他的指尖抚过纸面，“就已经在创造价值。”概率计算器适时投射出童年锦书澈的影像，与此刻颤抖的少年重叠，“这些被你遗忘的温暖，都是我证明‘你值得活着’的论据。”

教室外传来同学们的嬉笑，锦书澈却觉得世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柏崇屿翻开笔记本，里面贴满照片：他专注画克莱因瓶的侧影、喂小克莱因时的微笑、还有在包子铺咬下第一口包子的瞬间。每张照片旁都写着细密的批注：【心率下降12%，幸福值突破临界】【瞳孔放大0.3mm，多巴胺分泌量达标】。

“你总说自己是无解的悖论，”柏崇屿突然将他的手按在概率计算器屏幕上，冰凉的金属传来电流般的震颤，“但我重新定义了‘解’的概念——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监测曲线在此时剧烈上扬，突破所有预设阈值，最终化作永不闭合的环。

锦书澈盯着那些被珍视的瞬间，喉咙发紧。记忆里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日夜，此刻都被柏崇屿用偏执的温柔，重构为发光的坐标。当少年将新折的纸鹤轻轻别在他校服领口，鹤身上的荧光字迹在阳光下流转：【从今天起，你的未来由我们共同计算】。概率计算器发出欢快的嗡鸣，在教室上空投射出漫天纸鹤，每一只都衔着希望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