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院子,韩荀惊奇发现小院中角落里的一株梅花悄悄开了,总得两个骨朵,一朵已经完全开了,另一朵躲在枝条后边,半开不开。
“姑娘,这花开得好看,可要采了放到花瓶养着?”
韩荀摇头:“就让它在院子里开吧,看着也喜庆些,大哥月前不是说萼蕊院的梅花开得好,要摘的话就去那摘吧。”
丫鬟听了,下午就去折了几支,在韩荀屋里养着。
“你说,边关这会应该停战了吧?”
“姑娘是想问顾易吧。”如今里外都是丫鬟,两人想要说话还得背着院子里的丫鬟偷偷地说。
夜已经黑了,韩荀挑着灯,看着手中的书,只觉得心里没来由得有些慌……
站起身来,一旁杂记的荔枝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了,韩荀起身给她盖上了被子,给窗子打开了一条缝,想到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有时候顾易在庄子上待到很晚,和韩荀有说不完的话,韩荀就在屋子里点一盏灯,把窗子开一条缝,两人隔着窗子说话。
“姑娘,夜里风大。”
说话的丫鬟叫绣枝,一来就揽下了屋里的活计,说话做事条理分明,各事各物都异常熟悉,分明是受过规训的,只是不知道这是府上谁的人。
荔枝守着韩荀睡,绣枝就谁在外头榻上,有时候晚了,绣枝就会提醒她。
韩荀对绣枝的话充耳不闻,只看着外头的梅花,再过两日就是腊八了,往常这个时候,顾夫人都会早早得选了豆子,用水泡着,等到初七一早就拿土罐子烧了水,熬腊八粥,熬上一整天,打开盖子,又香又糯,荔枝一个人能喝下两大碗。
只是不知道今年的腊八粥……
腊八一早,膳堂就向各院子中分了腊八粥,就是每个丫鬟小厮也分得了一盅。
“好吃吗?”看着荔枝吃的香甜,韩荀问她,先前想到了顾夫人自己熬的腊八粥,再喝这个,即便加了很多珍贵的辅料,喝起来也不如顾夫人给的那一碗好吃。
荔枝重重点了点头,看韩荀不吃,问道:“姑娘可是不喜欢?”
“没什么胃口,你若是喜欢,就都吃了吧。”
荔枝欢欢喜喜将韩荀那一碗也吃了,看着没心没肺的荔枝,韩荀唇边荡漾起笑容。
过了腊八节以后,就是春节。
顾易快马加鞭赶回永宁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节前的最后一天。
顾夫人忙着准备年夜饭,顾秀才则挽起袖子,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看着顾易骑着马出现在门口,两人还以为是送信的差使。
“爹,娘,我回来了。”
顾夫人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回来了。”
说完,将顾易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顾易将马上的包裹拿了下来,递给顾秀才,又翻身上马。
“你去哪?”顾秀才拿着手中的包裹问他。
“我去找阿荀。”
顾秀才道:“不用去了,阿荀回去了,回京城去了。”
“那我去京城找她。”
“你站住。”顾秀才喊住他,“你写了信要回来,你母亲就一直盼着你归家,你既已回来,是准备家门都不入吗?况且,你快马去往京城,也要十几日,我问你,你几时回去?”
顾易皱着眉头,又看了看一旁地顾夫人,顾夫人殷切地看着他。
顾易终究又下了马,拴在门槛上,说道:“将军准我在家过年,但是得在元宵前赶回去。”
“那岂不是年初三就得走?”
顾易点点头道:“差不多,初三或者初四也行。”
“阿荀走的时候留了信给你,还有一些东西,我和你娘都给你放屋里了。”
顾秀才说完,又数落他:“你看看你,都是当将军的人了,还这样莽莽撞撞的,高门大户规矩森严,你这一去见不见得到她还另说,军纪如山,耽搁了回去的时间怎么和你们将军交代?”
“你少说两句。”顾夫人对顾秀才道,“顾易好不容易回来,这一路上只怕不容易,你瞧这孩子眼底的乌青。”
顾夫人说完,转头看向顾易道:“你快去休息吧,待会儿吃饭时娘再叫你。”
顾易点点头,进了屋子,还能听到外头传来顾府人说话的声音。
看到床头整整齐齐摆放好的盒子,顾易道:“娘,这些是什么?”
顾夫人进了顾易屋子,看了一眼道:“那时阿荀的东西,不好带走的都放在里面了,最上头的那个是她留给你的信还有一些专门给你的东西。”
顾夫人说着话,又道:“你的被子是娘前几日刚给你换上的,若是觉着冷的话柜子里还有,你自己拿一下。”
“放心吧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夫人点点头,出门的时候顺带掩上了门。
顾易打开盒子,取出来里头几条分类包好的络子,取出来护腕,试了试,大小差不多。
仔细翻看了箱子里的东西,顾易这才打开信来,仔细读了一遍,又读一遍……
顾易看到满地繁缕开了花,白漫漫一片,一眼看去,好像冬日的雪一般洁净,不远处的小院子上长满了通红的凌霄花,一只玉白的手推开小院门来,她偏过头来,声音响在耳畔:顾易,你可答应我了的,不可以反悔……
“睡着了?”顾秀才看顾夫人小心退出门来,合上了门,问道。
顾夫人点点头:“睡着了,手上还攥着阿荀写给他的信呢。”
……
正月十五元宵节,月色华灯,满京亮如白昼。
正月不禁宵,偶尔听到少年少女娇俏怒骂地声音,市集之上,杂耍、歌舞、猴戏应有尽有。
崇文二十三年,聚仙来一盏西王母赠灵药灯拔的头筹,是为灯王,京中未来三年的灯会都将由聚仙来主持操办。
韩府,今日宫中有宴,永平侯携夫人,重晖公主及驸马入了宫参加宴会,韩阅与黄太傅幼女一同赏灯,韩榆和韩荀作陪,韩荀手中提了一盏荷花灯,看着前面两人,黄家姑娘举止娴雅,永平侯世子轩然霞举,异常养眼。
“等来年嫂嫂进门,府上也只剩下你我了。”
韩荀诧异看向韩榆,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榆凑到他耳边说道:“到时候哥哥的钱都是嫂嫂的,我们也蹭不上这些好吃的了。”
韩榆举了举手上的东西,油纸包里是还热乎着的春饼,沾的是黄家姑娘的光。
“我知道这瓦舍里有一家元宵好吃,我带你去。”韩榆说着,就要带韩荀往旁边岔路口去,韩荀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韩阅两人,韩榆拉了她一把,“你只管跟我来,我们两个在他们反而不那么自在。”
一听这话吗,韩荀不在犹豫,跟着韩榆往另一条路走去。
“这是什么地方?”
不同于刚才街上,宝马香车、锦绣华服,这边出入的,更多是寻常百姓家。
“姑娘,韩家娘子。”
韩荀和韩榆一同回头,只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人走上前来,手中抱着一张琴,说道:“我是陶娘,姑娘可记得冬至那日救过我和我女儿的命?”
韩荀自然是记得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乍一看,竟瞧不出先前的狼狈模样来:“娘子气色瞧着比之前好了许多。”
陶娘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日若不是姑娘,只怕我女儿……”
陶娘说着,又是一拜,然后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韩荀:“这是姑娘的荷包,里头的十二两是姑娘原本的银子,另外有五两算是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另外,我住在南边边白杨胡同里第三户人家,姑娘若是需要,只管来寻我。”
韩荀点点头,一旁的韩榆却突然开口道:“陶娘子手上的琴可是名琴焦尾?”
陶娘子看了一眼手上的琴,道:“公子好眼力,只不过此琴并非名琴焦尾,而是仿焦尾制成的琴罢了?”
“姑娘姓陶?”
韩荀不明所以地看向两人,陶娘子有些意外地看向韩榆,却又听韩榆问道:“娘子可识得月公子?”
不成想,陶娘子却是对着韩榆行礼道:“原以为月公子这个名号已经随着陶娘远赴边关而消失,不曾想这京中还有人记得。”
韩荀看向韩榆,只听韩榆道:“月公子琴技名动京城,只可惜在下生得晚,只略有耳闻,如今见娘子手上的琴似焦尾,这才想起来曾经听过的传闻。”
韩榆与陶娘说着话,凑道韩荀耳边问道:“荀儿可想学琴?月公子一手琴弹的出神入化,若她称第二,这京城无人敢称第一。”
韩榆说着,又与陶娘子说道:“陶娘子可愿意去侯府,阿荀如今也正要学琴。”
陶娘子说道:“我已经许久不曾教学,只怕……”
韩榆说道:“无妨,妹妹从前不曾学过琴,只要陶娘子愿意交,能学到多少都不打紧。”
韩荀却拉了拉韩榆的手说道:“陶娘子不愿的……”
陶娘子打断她道:“愿意的,姑娘能瞧上我这一手琴,是陶娘的福气。”
韩榆又与陶娘约了上门的时间,陶娘抱着琴离开了。
韩榆见此对韩荀道:“我们这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你可知从前在这京城,月公子教人弹琴只看天赋不看钱财,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师傅。”
韩荀道:“我们这……算不算挟恩图报?”
韩榆摸了摸手背,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韩荀,还是说道:“你既救她一命,她也有心报答,咱们所求也不多,只是让她教你弹琴,况且与她正常的价钱,说不得她正需要这份钱呢?”
韩荀点点头,不再多问。
“我们先去吃元宵,今夜还可以逛一逛鬼市。”韩榆说道,想到了韩荀对京城不熟,又接着补充道,“鬼市里有许多寻常见不到的东西,听说从前是买凶杀人地场所,只是后来交易多了,就慢慢发展成市买市卖的场子了。”
韩榆说道后边,故意伸出手来,从韩荀脖颈上滑过,做出杀人地样子吓唬她,韩荀却是眉眼一弯,笑得开心。
“韩二,这边。”
两人说着话,有人叫喊榆,韩榆抬头冲人挥了挥手,对韩榆道:“到了,就是这。”
“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这样好看?”那人对韩榆挤眉弄眼道。
韩榆眉毛一横,说道:“你莫要乱说话,这是我妹妹,我二叔家的。”
那人一敛神色,带着两分歉意对韩荀拱了拱手。
韩榆伸手在那人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回头对韩荀道:“这是杨宋,我同窗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