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丽葵瞪他，似是怪他多嘴，把事儿给她抖落出来。
“你知道什么，多嘴！”
红着眼睛像是耍脾气一样，即便失礼甄美兰也不忍心苛责，只是略带抱歉的对林禹笑了一下，转头沉着声音叫了一声：“小葵。”
说不清是责怪还是心疼。
甄丽葵显然理解成了后者，摇摇头把眼泪使劲憋回去，提着嘴角跟她姐说：“我真没事姐，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嘛，不合适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找呗，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只是有时候会想，要是我们有爸爸就好了，这样就不至于被人低看……”
说到最后声音变成呢喃，混着潮湿的气息，人低着头，一看就知道哭了。
杨昱轩皱着眉，这种场合这种情景，他的身份多少是有点尴尬，不说话不合适，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默默把面前的纸巾拿给对面的甄美兰，眼神往甄丽葵那边点了点。
甄美兰自然明白，接过纸替人擦。
林禹第一次知道逵哥的家庭，和他竟然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再看身边老师的神色，一点惊讶都没有，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了。
突然冷笑一声：“那男的看不起你？逵哥不是我说，你找对象这眼光真不咋地，把你练武那心思那精力往这上边挪挪也不至于眼光差成这样。”
杨昱轩冷冷看他一眼，眸中暗含责备，林禹根本没看见，理直气壮道：“家庭情况又不是你能控制的，把这当成自己的短板，自己从心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就不行，我从小还无父无母了，那怎么了，我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牛，那男的听你这一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点内涵没有，你看看你姐夫，人家表现出一丁点高人一等的姿态了吗？人比人气死人，找就奔着这样的找，你那都是什么玩意儿！”
“啧！”
林禹转过头，见自家老师眼神严厉地盯着他，表情很是无辜，他觉着自己没说错啊。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正对面的甄丽葵直接拍了桌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就骂开了：“你眼光好！什么玩意儿！招蜂引蝶玩弄感情，害得人家两个好姐妹反目成仇，双双约定去跳楼，小颖和珊珊到现在都老死不相往来，你说你这祸害人的东西怎么还有脸说别的男人不是好东西？！”
“小葵！好好说话！”
“姐你别瞪我，我说得是真的，这小子大二那会儿染头蓝毛，到处惹是生非，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校里校外没少约架，还把我那两个最好的姐妹给祸害到轻生，人都站楼顶天台上了，最后闹得特警消防都来了。”
身边的人仿佛一瞬间化成了千年寒冰，冻得人直打颤，即便不转头林禹都知道对方此时的眼神绝对能吃人。
娘的，他瞒了多年的事竟然让她三言两语给抖落出来了。
恨得牙痒痒，筷子一放，也跟着重重拍了桌子，回骂她：“你是不是傻，我安慰你你听不出来？上来就跟我翻旧账，我倒想问问你，你打抱不平上瘾了是不是？祸害的又不是你你一直跟我没完算怎么回事？而且这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们自己脆弱，分手了非得要死要活，哪条法律也没规定搞了对象不能散吧！”
“你是安慰我还是损我你自己知道，你正常散对象谁管得着你，你挖我姐妹墙角算怎么回事？追你的那么多你找谁不行，非得可着我两个姐妹祸害，又是遭劈腿，又是被姐妹背叛，你知道那一阵子小颖是怎么过来的吗？差点没死了！”
“哪个男的年少不轻狂，男欢女爱的事儿说得清吗？我没想找那个珊珊，是她自己追过来的，你不赖她你赖我？”
“她追你就要？你明知道我们三个好得跟什么似的，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样不合适。”
“靠，不合适你找她说啊，是她先来纠缠我的，又不是我去找的她！”
“我早就说你们那一伙里没一个好人，整天流连花丛招蜂引蝶，迟早得艾滋！”
“我得不得艾滋你知道？招蜂引蝶你看见了？我林禹今天就指着天对着地敢说一句老子洁身自好，清白得跟块豆腐似的！”
“卖豆腐的知道吗！这玩意儿还用看见吗？你们身边哪天没个十个八个女的跟着？”
“主观臆想就是事实了？你书白读了是吧！成，那你说你想怎么着？追着我揍了好几年这事儿还没完了，你是女人吗？你能像个女人吗？今天一个胳膊愣是给俩抢劫的撂个跟头，一头公牛让你生啃了吧这么有劲儿！”
这俩人一来一往，骂声密集得愣是让旁边的俩人连话都插不进去，越说越激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俩人全站起来了，甚至激昂得恨不得蹦到桌子上才好。
满店客人的目光几乎全都落到他们这边，甚至连服务员都跑到隔壁的空桌上拿着抹布擦桌子，眼睛耳朵全都张着往这边看。
一个店里除了他们两人的吵架几乎鸦雀无声。
甄美兰始终扬着胳膊却根本拦不住，杨昱轩椅子早就挪到一边，离人远得根本就不像是一桌的客人，沉着脸盯着林禹，一语不发。
直到听到林禹说这话，甄美兰才强势把话头插进去，拽着甄丽葵的胳膊就问：“怎么回事？小葵你被抢了？没受伤吧？”
甄丽葵脸红脖子粗地摆手：“没事，我都没开打，两个人自己就吓跑了。”
吵得上头，这一打断甄丽葵和林禹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两人不约而同冲着人们恶狠狠瞪过去，直把看热闹的人群都瞪散了才收回目光。
林禹坐下把手机给人递过去，道：“师娘别担心，您都不知道您家这妹妹多彪悍，看。”
转头想跟老师说句话，却发现人坐得离自己远得过分，对视的时候能轻易看出对方眼底的怒火，沉着脸，风雨欲来。
林禹两股战战，但毕竟是在外边，估摸着暂时安全也就没多害怕，扬声道：“老师我给您发过去了，您也看看。”
二十多秒的视频看完，杨昱轩淡定评价：“核心力量很强。”
一听这林禹就笑开了：“光核心力量强吗？臂力，腕力，拳力浑身哪弱了，老师，高跟鞋，她还是穿得高跟鞋。大学那阵我被她追得够呛，虽然能打个平手，但我真怵了，够够的了。”
视频里露出她挥拳时叫出的声音，甄丽葵一把从她姐抢过手机，画面只看了一眼，抬眼就骂：“混蛋你敢偷拍我！”
林禹眨眨眼，无辜得很：“大姐那是大街上，监控都拍了我不能拍？”
“我不管你给我删了。”
“干嘛要删，留着呗。”
说完就欺身过去抢，甄丽葵拿着他的手机反击，百忙之中还不忘摁了删除键，一来一往竟是在烤炉上过了几招，等删了之后甄丽葵也不打了，把手机扔还给他。
林禹一看真没了，当即骂了一声，气得找出另一个视频，放大音量播放。
顿时一阵虎啸山河般的磅礴笑声响彻整个房间，怪异得把旁桌人的目光又吸引过来。
甄丽葵一听就急了：“草！”
林禹被她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护着手机往杨昱轩那边送，“老师老师给你看，不行笑死我了，这可是我们学校当年流行了很久的视频。”
他也不管人想不想看就再次戳开视频。
应该是个广场，三个女孩聚在一起，青涩得很，其中甄丽葵一脚踩上石墩子，气势十足，磅礴万丈，手从胸前边笑边向外扩，就像戏曲里的张飞，戏文里的李逵。
“嚯嚯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呔！！”
然后三个女孩笑成一团。
“当年这个视频可是让她都出名了，我们几个还说呢，这要是将来谁娶了她，跟抱着李逵有什么区别哈哈哈哈……”
甄丽葵急了，这回一脚踩在凳子上，半个身子探过来就要抢手机，林禹大笑着躲，动作有点大，碰到后面桌的人，回首道了个歉，再回来笑道：“吃不下了吃不下了，这里施展不开，想抢？来啊。”
甄丽葵边骂边追，穿着高跟鞋哒哒哒一路狂飙。
直到此时桌上才算彻底安静下来，甄美兰望着俩人追出去的方向耸着肩笑得无奈，杨昱轩接替了林禹的位置，兢兢业业烤肉，基本上都烤完了，他给对面的人夹了肉和蘑菇。
“总算清静了，正好，咱们吃。”
甄美兰笑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相处还挺有趣的。”
当天晚上到家林禹青着脸被勒令跪了俩钟头。
没错，就是青着脸，左脸颧骨那块被人打青了一块。
至于出自谁手杨昱轩也没问。
林禹再三保证：“我真没乱搞，那死丫头本来就和那俩人好，说话当然是向着她们，可不就全是我的不好呗。我承认我是犯了两年浑，可再浑我也没乱成那样，真的，我也嫌脏。再说那会儿，跟您俩礼拜就得见一面，不挨打的时候都少，屁股上不是青就是肿，我就是想搞我搞得了吗？老师～这一点我真没错。”
“染蓝毛那事儿就更甭说了，您清楚，一顿狠揍给我揍乖了。”
“那打架斗殴？”
“那是真的，不过打就打了，谁年轻时候没犯过浑不是？哎哎哎？干嘛啊老师，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儿了，您至于找后账吗？哎哟——”
杨昱轩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面前温顺无比的小绵羊，在外面竟然这么狂野，没想到都是装的，全都是装的！
皮带抡得虎啸生风，林禹本就跟人打架打得浑身都疼，这一下更疼了。
不出所料，这顿打还是没躲了。
都赖那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