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和以后都没有。”贺霂承诺。
隐瞒和欺骗本质上是一样的,会给原本牢固的心墙敲出一道一道裂缝。
贺霂对这种感觉再了解不过了。
夏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拨碗里的毛肚。
“我们也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周柯捂着嘴对祝与安轻声说。
当然,在只有四个人的饭桌上,声音再轻也会被所有人听到。
贺霂用手肘撞了撞隔壁的周柯,用公筷夹了块小酥肉放他碟子上,低声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未入冬时,火锅店的翻桌率要高很多。从坐下到结账,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贺霂本来打算送她们回酒店,但被夏予以她们还要去三里屯逛街为由拒绝。
“那你们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们。”这个总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夏予刚准备打开航旅纵横确定时间,被祝与安抢先一步回答:“刚刚收到航空公司短信,今天晚上飞。”
夏予推辞道:“不用送,坐机场线更快。”
“你们自己去得换乘多少趟地铁啊,让他送得了。”周柯站在门口抽出一根烟,边摸口袋边说。吃人嘴软,他动动嘴皮子就能贺霂创造一下和夏予的相处空间,何乐而不为。
从三里屯附近出发去酒店再去机场,得从三号线转二号线再转十九号线到草桥,才能坐上机场快线,俩姑娘的行李箱明显不可能轻到哪里去,这不是白折腾吗?不如让上赶着当司机的贺霂献个殷勤。
最后夏予还是点头了,他们目送他们上网约车离去。
从火锅店到停车场的路上,周柯叼着烟翻遍了全身的兜都没找到打火机。
“嘶,打火机落车上了。”他后知后觉,撞了撞身侧人的肩,伸出手道,“借我下。”
“我没有。”贺霂从兜里拿出车钥匙,嘀的一声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前丢下一句,“扔了。”
“扔了?你不要给我啊,我想买都买不到。”周柯扒着车门不让他关上。
贺霂最常用的那款dupont打火机是周柯眼馋了很久的,但非常不好买。没想到贺霂随随便便就扔了,简直气死个人。
“你戒了?”周柯不可思议。
贺霂从两年前吸烟吸得频繁到身边人都劝他少抽点的程度,没想到现在说戒就戒,他更没见过戒烟戒得连打火机都一块儿丢掉的人。
贺霂把周柯扒拉车门的手推开,轻飘飘地说:“嗯,她不喜欢。”
而后便关上车门,只留下周柯站在原地思考要不要上他家掏垃圾桶找自己垂涎已久的打火机占为己有。
等到下午,贺霂准时到达酒店准备接人,
而酒店对面有一片银杏树林,已经换了身新衣服的二人自然不会错过在北京留下美美的照片。
贺霂远远地就看见夏予背着小书包,斜挎着相机指导祝与安摆姿势。
他朝她挥了挥手,她看见了,于是拉着祝与安小跑过去。
“坐我旁边。”贺霂说。
原本打算和祝与安一起钻进后排的夏予,又打开了副驾旁的车门。
是不能完全把对方当司机。不礼貌。
夏予刚系好安全带,就感觉大腿下有什么东西硌着她。
是根口红。
夏予将口红举了起来,用自言自语的声音问:“嗯?这谁的。”
贺霂瞥了一眼,语气自然地说:“是我妈落下的。”
“真的吗?”后排的祝与安也凑上来拱火。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真的是我妈的,前两天顺路送她去做美容的时候落下的。”本来就理直气壮的贺霂更加理直气壮,快速找到能够验证真实性的证据,他下巴微微一抬,示意道,“我妈口红盖子上都有她名字缩写,不信你看看。”
贺霂的妈妈叶竺英女士是各大奢侈品牌的超级顾客,彩妆品牌方为了讨好这个SSVIP,送上门的新款都会有刻着她名字缩写的定制外壳。
YZY,是有缩写。
“还真有,那我放这了。”夏予将这个有着看起来很贵外壳的口红放到面前的收纳抽屉里。
贺霂点了点头,补充道:“夏予,我的副驾只坐过你和我妈。”
“知道了,你不用解释。”夏予本来也没有过多怀疑的意思。
贺霂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扭过头看夏予的脸色:“我怕你不理我。”
“我哪有这么小气?”夏予被贺霂的小心翼翼逗笑了,但又有点不高兴他这么小心翼翼。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贺霂见夏予笑了,有些晃神,听到后头鸣笛催促,才发现已经是绿灯了。
可能是空调的温度过于适宜,夏予从昏昏欲睡到真的睡着。
可能是太累了,她的嘴微微张开呼吸,睫毛时不时地随着车的颠簸而晃动。贺霂将冷气拨片往上调了些,避免风直接吹到她。
等到机场停车场后,夏予才被祝与安摇醒。贺霂正在把后备箱的行李拿出来。
夏予走到贺霂身前,接过行李箱的拉杆,说:“就送到这吧,我们先进去了。”
“都到门口了,不差这点儿路了,帮你托运完再走。”拉杆刚到夏予手中每两秒,又被贺霂抢了过去。
他不容拒绝地走在前面,夏予只能小跑跟上他。
身后的祝与安:有人管管她死活吗?
托运柜台大排长龙,但好在自助托运的机器足够多,基本每队就一两个人在排,她俩已经线上值机过了,没有必要再去人工队伍挤。
“前面这帅哥好像贺霂。”
贺霂正弓着身子给行李箱贴条,身后传来并不算小声地窃窃私语。这场景他见多了,神色自若地继续手上的动作,装作没听见。
“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你也能看出来?”后面女孩的同行者不相信地说。
“这身高、这身材、这气质,只有贺霂有吧。”女孩也迟疑了一下,但所有人都知道贺霂接下来半个月要留在北京拍戏,最不可能来机场了。
“走吧。”他低声对夏予说,牵着她的手腕往队伍外走。
“你肯定看错了,他现在在郊区拍戏呢,怎么可能来机场。”
“也有道理。”
两个女孩也开始托运自己的行李,目光便没有再追逐着贺霂,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夏予将手腕从他掌心中挣脱,推着他的手臂往外走,穿过办理值机托运的人群,在人少的地方小声说:“你快走吧,都要被认出来了。”
“我看你进去再走。”
贺霂用手心盖住夏予紧贴着她的手臂,鼓胀的肌肉似乎在她手心里跳动,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
“再见。”
夏予刷了身份证进安检门后回头看,贺霂还站在原地。
等她一切准备完成,准备去休息室时才想起好像把祝与安忘了。刚准备打电话给她,便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总算想起我啦?”祝与安语气里有些埋怨,不过她也能理解,见色忘义什么的,两年前她见多了。
她拖着夏予往vip休息室走,脚步轻快、略带些兴奋:“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公务舱呢。”
“听说vip休息室有按摩椅,我这老胳膊老腿昨晚那一趟下来感觉快折了,我要去按一按。”祝与安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并且夏予现在也腰酸背痛有点走不动道,但看祝与安这健步如飞的样子,完全不像她口中描述的那样。
“所以你非拉着我提早这么久来就是为了体验按摩椅?”夏予被祝与安拽着往前走,得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当然不是。”还有自助小零食、水果、饮料等。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就是想体验一下。
走进休息室,她们声音都不自觉放小了一些。
“欸?那贵妇有点眼熟。”祝与安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盘着头,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人。
眉眼间能看出和贺霂有些相似。
是他的姑母。
“是不是上次来找你的——”祝与安凑到夏予耳边问。
“是。”
“那要上去打个招呼吗?”祝与安迟疑。
“算了吧,她都没看见我们。”夏予一开始觉得没必要,对方没看见,那自己也装作没看见就好了。
“现在看见了。”
人都是很敏感的,有人一直看着自己,多少会有些感觉。
很明显,对方看见夏予的时候眼神中也带上了些许震惊。
既然如此,那——
夏予走上前,主动坐到她对面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夏予,您记得吗?我们见过。”
“是你呀。”贺霂姑母仿佛完全忘了两年前聊得不欢而散,此刻她依旧笑得很慈祥,“没想到两年都没机会再和你说说话。”
“我以为这都在您的意料之中呢。”夏予也还以一个笑。
“哈哈,孩子你在乱说什么。”她将书本递给身后的生活助理,拍了拍夏予放在膝盖上的手,“我和你说的都是体己话,你可别想多了。我很看好你和小贺。”
“谢谢您阿姨。”夏予依旧保持着很得体的笑容,并没有解释她和贺霂后续还没八字一撇这件事。
“哦,他们来叫我了,我先登机了,以后有空再聊。”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而后就往外走。
可空荡荡的出口,并没有出现贺霂姑母口中提到的“他们”。说明距离登机其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没有工作人员来找她。
“这算是落荒而逃吗?多尴尬啊。”祝与安此刻已经躺在了自动按摩椅上,无声地将对话听了个完整。
夏予摊了摊手:“反正尴尬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