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轻轻抚摸沈时哲的额头，细密的汗珠被抹去又再泌出红色的内容物来，林月将唇靠近沈时哲的睫毛，用吻去安抚这具身体里躁动的白骨。

沈时哲并非没有反抗，只是落入林月的怀中就像掉进了光滑深盘的蜘蛛，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有前仆后继的人形分离他的攻击和挣扎，连他对林月心脏伸出的手，也被其他人形接收，手臂卡在不断复生着血肉的肋间无法抽出。

林月就在这时欺身向他，亲吻了他的额头，而后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朦胧，人形们用手臂拥抱母亲，谁的手又从谁的身体缝隙中穿过，人类的身体并不柔软，此刻身体里坚硬的骨只有唯一的作用，那就是阻止他们融成一枚肉球。

沈时哲、沈时哲，林月抚摸着食物的眼睛。

丧尸病毒的特性让他清楚地知晓身体发生的变化，已经退离活性的细胞重新获得生机，在身体各处跳跃，神经重新勾连再释放信号，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越来越关注眼前的类人物种。

他的眼睛离不开林月，他身体向林月靠近，肩膀由于躯体的扭转脱臼，留下一个深窝。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出于他本心的，可是呢、可是呢……

林月的脸靠在沈时哲的脸上，看不见林月的脸，嗅觉就更加敏锐，虫母的信息素快速释放向四周。

沈时哲身后的虫族也拥上来，想见妈妈，想见妈妈……大家都想见到妈妈，林月亲亲沈时哲的眉角，将额上的碎发摸了又摸。

不会很痛的。

不会痛的。

沈时哲的眼睛被关上了。

——

乔安通的眼泪一直流，他擦了又掉下来，擦了就又掉下来，巨大的悲伤压在他的心脏上不肯离开，他说不清这份情绪的来源，心里又因为莫名变化的世界而慌张，只是在原地用袖子一遍又一遍抹掉溢出的泪水。

“怎么哭了？”

乔安通回过神，天台的入口站着才追上来的齐渊。

大地在晃动。

建筑似乎下沉了，又或者上升？乔安通的平衡感让他的身体歪倒，可齐渊扶住了他。

“谢谢……”乔安通下意识道谢，又想起齐渊先前奇怪的表现，将手收了回来。

“是你啊。”

不清楚齐渊又说些什么，乔安通抬起头，齐渊的眼睛正盯着他，脸上仍然是那张标准的笑容。

“你还在这里。”

齐渊走近一步，乔安通就后退一步。

“安通。”

蓝色芯片再次出现，乔安通收紧了手心，他不知道现在的楼层高度多少，如果被逼至边缘，就算是他这种快穿者掉下去也活不成。

“你因为他哭是很正常的啊，安通，不用不好意思。”齐渊善解人意，“……毕竟，你就是为了找他，才在学校和我相遇的。”

“不过，一直在找的人就在眼前，为什么推他下去？”

“……你刚才都在偷看？！”乔安通根本不记得刚才楼顶有他和沈时哲之外的第三人。

“我没有，不要冤枉我。”齐渊无辜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倒是你——”他伸出手来指向乔安通。

“——你一直在看吧？”

安通？

乔安通的眼泪又滴下来，还没落在地上就改变了方向——晃动的地面和快速异化的天空，碎成一片片蓝色漂浮在天际线边缘。

乔安通想摁下技能卡，可身体还在后退，四肢都不受控制地向后带去。

在掉落楼顶的瞬间，小世界基柱又剧烈晃动了一瞬，来自过去的数据流和现在的一切信息合并替换，乔安通看不见天空和齐渊。

那张他刚刚见过的脸笑着伸出手来——

［“要摔倒了？”少年的沈时哲拉起少年的乔安通。］

林月从背后抱住乔安通，头依在他的肩膀。

他其实并没有倒下，只是陷入了错乱的记忆流中。

林月想抚摸他的脸，另一只手代替他完成了动作，幼虫们共同组成虫母的四肢，为虫母所用，他只需要看着乔安通，那些形态各异的手就从乔安通身边伸出去将他牢牢固定在林月身上。

［夕阳西下，暖色笼罩河畔，乔安通艰难地扶住竹马的手臂，借力踩着轮滑鞋。他太害怕摔倒，抓沈时哲抓得紧紧。］

“乔安通。”林月轻轻歪过头，手指去触摸他的手心，在那里是一枚蓝色的芯片。

［沈时哲吃痛要收回手，吓得乔安通身子一晃，哭腔差点吓出来，又是沈时哲及时扶住了他。］

乔安通的手指条件反射收缩，将林月的手指也带到他的掌心。

［“啊啊……不要放手不要放手！”］

乔安通的身体和这里的人们都不一样，很有意思的气味，干干净净的，像是突然出现在世界上，没有任何过去的经历。

【——小——小安————】

齐渊向林月的方向走过去，无数的同族围着母亲，将虫母保护在内圈，没有谁能伤害到他。

【——小安！】

乔安通的瞳孔外扩又迅速回缩，但被破败的世界边境卷走的数据流没能回到本来的位置，想要找到原主的数据块混杂着一点点从边角碎裂分离出的有色像素点冲击着建筑原本的形状，又在下一秒回收轮廓恢复过来。

乔安通的头向林月的方向转动，这不正像捡到的小动物主动贴近你的感受吗？林月很高兴，轻轻手指和乔安通的握在一起，那枚蓝色的芯片掉落在两人贴紧的四指指腹。

［“又要摔倒了？”沈时哲笑了。］

林月和那双泛着灰色的眼睛对视。

【小安！！！】

［“是路太滑了！”乔安通攥紧沈时哲的手。］

两人的手指同时按在蓝色芯片的中心。

全息特效的蓝光从指缝间闪出，林月直看着怀里的乔安通，可乔安通还是先一步离开世界，身体一点点消失，最后连林月手心握住的部分也消失不见。

“啊……”林月抬起手，看自己正消散的两只手。

幼虫们扑过来，却穿过妈妈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又被晃动的地表裂缝吞噬。

林月的消散到手肘，现在下半身也开始变淡色，前拥后继的孩子们谁也碰不到他。

当然齐渊也是如此。

齐渊。

林月抬起头，齐渊站在对面不远处。他当然可以跑过来，可在冲过来想留下妈妈之前，林月的身体已经消散到最后。

“再见。”

林月眨眨眼，齐渊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失去虫母的虫族们安静下来，保持虫母离开前的的姿势，扭曲地俯趴在地面。

——

……

…………

【小安……小安？】

光球靠近乔安通的身体，他的神智怎么也无法唤醒。

系统没有眼泪可以流，乔安通醒不过来，它只有唯一的办法可以救下失去了一部分灵魂碎片的本源人类。

放进小世界生活百年以上来温养。

可它的权限不够，小安的百年又是它的多久？系统想哭哭不出来，光芒一闪一闪，乔安通的扫描结果这才出来。

原来被吃掉的都是最近新获得的力量，如果将他送回本源世界或许还能活下来，只是失去了这几年和系统的相处时光。

光球闪烁着，靠近乔安通的脸，在他身边贴贴。

系统从来没见过回到本源世界的快穿者。

【小安……】

系统还贴着宿主，但他们现在必须说再见了。

——

喻连虎在黑暗的房间醒来，眼睛在适应光后才注意，这是商超的地下车库。

他想动起来，可身体太沉重，只有头可以微弱地转动。

“哥哥。”

石多多蹲下来，喻连虎才看到她在自己身边。

“哥哥，吃这个。”石多多将手伸过去，是一颗剥了包装的糖果。

喻连虎有半张脸的肌肉动弹不得，石多多把小手凑在他的嘴边，糖果的甜味刺激着喻连虎的感官。

他最终还是吃下了那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