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
天色阴暗沉闷。
一团又一团的乌云聚集,似乎即将大雨倾盆。
谢昱珩提着早餐进了医院。
在他踏进医院大堂的那一刻。
闪电乍然劈下,暴雨霎时而至。
噼里啪啦的声音扰得人心烦意乱。
医护人员再一次做完检查以后,说江姥姥情况基本一切正常,只是还要昏睡一段时间,交代家属这两天好好看着病人,有情况及时沟通。
听完以后,江舅舅离开,说要去上班。
江淮然去卫生间洗漱。
路衡星先一步已经洗漱完了,正坐在长椅上折着毛毯。
有衣袂相触的声音和着轻盈到几乎无声的脚步由远及近,一袋用保温袋装着的早餐放到路衡星手边。
她抬眼,看到穿着薄款黑色冲锋衣的谢昱珩。他一身黑,更衬得面白如玉,眉眼深刻。
谢昱珩轻手轻脚地在长椅坐下,浓黑的眼眸朝她看来。
路衡星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有些青黑,应该是没有睡好。
男生淡色的嘴唇开合,轻声问她。
“还好吗?”
路衡星点点头,“没什么事了。”
她将折好的毛毯收进袋子里,指了指谢昱珩眼下的青黑。
“没睡好怎么不多睡一会?早餐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
谢昱珩无奈地笑了一下。
“张子龙打呼声音太大了,我在楼上房间都听得清清楚楚。实在睡不着,所以还不如过来看看你们。”
路衡星:“你们家隔音这么不好的吗?”
谢昱珩弯唇,打开保温袋,拿出一杯豆浆插好吸管递给她。
“也许是他打呼的声音穿透力太强了。”
路衡星接过豆浆,入手温暖。
“谢谢。你吃了吗?”
谢昱珩:“吃了。”
江淮然洗漱完走了过来。
谢昱珩同样拿出一杯豆浆插好递给她。又拿出一盒小笼包放在长椅上,拆开筷子递给她们。
江淮然道了谢,坐在路衡星另一侧。
两个女孩子很快吃完早餐。
临近八点。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天空微微泛白。
收拾完以后,路衡星抬手打了个呵欠。
江淮然让她们回去休息。
路衡星想了想说:“行,我们先回去补觉,中午来给你送饭。”
江淮然想拒绝。
“这样太麻烦了,外面也可以买的。”
路衡星:“我家阿姨做的饭,肯定比外面买的健康好吃多了。而且你可以吃外卖,姥姥呢?”
最终江淮然还是同意了。
路衡星和谢昱珩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雨刚好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水汽和晨间草木的清香。
天色并未大亮,不过已经没有那种黑压压的感觉了。
两个人一路无言,缓步而行。
路边的桂花落了一地,伴随着幽幽而过的凉风,带起淡淡的沾了水的花香。
回到家,客房里的季晚樱还没起来。
路衡星换下沾染了医院气味的衣服,简单地冲了个澡。
其实并没有多少睡意,但她还是躺回被窝闭上了眼,就当是养精神了。被窝十分温暖,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
路衡星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下楼。
钟点阿姨正好打扫完楼下公共区域。
见她下楼,阿姨迎上来问她午饭除了定好的食谱以外还想不想吃点别的。
因为她还在长身体,所以路妈妈专门找营养师给她定制了一份食谱,让阿姨照着食谱给她做饭。
路衡星沉吟了一下。
“按照食谱来就行,再加一份适合老人喝的粥。”
“诶。”
阿姨应声进了厨房。
路衡星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温水慢慢喝着。
咔嚓一声,客房门打开,季晚樱顶着一头乱发走了出来,打着呵欠对她招手。
“早啊。”
路衡星回她。
“早啊。”
“卫生间洗手台下里有未拆封的洗漱套装,你直接拿一套用就行。”
季晚樱点点头,缓步走向卫生间。
十分钟后,打理好自己的季晚樱走出卫生间坐到桌旁,路衡星递给她一杯温水。
阿姨适时端着两盘煎蛋走了过来放在她们面前,让她们先垫垫肚子。
吃完最后一块,门铃响了。
路衡星打开门。
门外是谢昱珩。
其他三个在他家门口探头探脑。
路衡星:“…怎么了?”
谢昱珩摸摸鼻子:“要不要去我家玩一会儿?”
路衡星:“啊?”
她视线扫过三个男生,问谢昱珩。
“他们撺掇你的?”
谢昱珩点头。
“他们…不方便进女孩子的家里。”
路衡星想了一下,问季晚樱。
“你想过去吗?”
季晚樱打了个呵欠。
“行啊。”
两个女孩子走出大门。
抬眼就看到陶为远站在门里眼巴巴地看着季晚樱,张子龙和万少阳一左一右站在谢昱珩家门口。
见她们走过来,两个人同时面带微笑地伸出一只手。
半弯下腰,大声地喊。
“女宾两位,里面请。”
言语之间还带着谄谀。
路衡星嘴角抽了抽。
季晚樱噗嗤一声笑出来。
踏进谢昱珩家里。
入眼是跟自己家差不多的格局。
两层楼,楼下会客,楼上卧室。
不过路衡星怎么看都觉得装修风格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不就是样板房装修吗?
金盛华庭这边的房屋装修基本上都是走的现代黑白极简风,谢昱珩家完全照搬,几乎没有改过。
路衡星走到沙发边坐下,打量了一下室内,感觉颇有些空旷。
张子龙凑到她面前。
“星妹,你住谢哥对门啊?”
路衡星看着他似笑非笑。
“怎么了?”
张子龙缩了缩脖子。
“没怎么。”
谢昱珩走过来往路衡星手里塞了一杯热水,淡淡地看了张子龙一眼。
路衡星慢悠悠喝了一口水。
“哦。”
张子龙委委屈屈地坐直了身子。
万少阳同情地摇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是一起玩,其实也没怎么玩。
毕竟时间不太够。
路衡星跟张子龙他们插科打诨了一会,又大致参观一下谢昱珩的家就准备告辞。
季晚樱和陶为远站在门边。
“你先回去。”
陶为远揪住她的衣袖想留下。
季晚樱微笑。
“别逼我在人多的时候扇你。”
陶为远在出门的时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小声说了一句。
“那,能在没人的时候扇我吗?”
路衡星刚好走近听到了这句话,一言难尽地跟季晚樱对上了视线,缓缓比出一个大拇指。
有时候,听力太好也是一种错误。
什么人才有这种喜欢挨巴掌的癖好啊。
陶为远见自己说的话被人听到,面色尴尬了一瞬又强装镇定,一脸温和地跟大家道别以后,转身离开。
离去的背影很挺拔,很帅气。当然,如果没有在门框上绊一下的话更好。
简单地吃完午餐。路衡星和季晚樱提着保温桶去医院送饭。
江姥姥已经醒了。
她依然温柔含笑,只是往日慈祥和蔼的老人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江姥姥抬手摸了摸路衡星的头。
“让我们星星费心了。”
窗外的阳光照在病床上,江姥姥坐在光里,仿佛整个人都透明了一般。
江淮然忽然感到一阵惶恐,她扑在床边紧紧握着姥姥的手,无声地落下眼泪。
江姥姥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抹去孙女脸颊的泪水。
“别哭呀,阿然。”
她一下一下拍着孙女的背,哼起不知名的轻柔小调。
路衡星和季晚樱轻声道别,静静地退出病房外。
季晚樱忽然问:“江姥姥是不是…”
路衡星喉头动了动,垂下眼睫,“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了。”
季晚樱喃喃:“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
季晚樱离开后,路衡星站在医院大堂门边台阶上,沉默地看着街景。
001忽然出声:【宿主不必太过悲伤,这是江淮然必经的路。】
路衡星问001:【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哪怕多缓几个月呢?】
001:【没有了,很多事情早经历就能早放下。】
路衡星沉默。
半晌又问:【能告诉我,江淮然的结局该怎么改变吗?】
001回答:【在你一念之间。】
这可真是个万能回答。
一念之间?
什么一念之间?
什么时候的一念之间?
路衡星完全没有头绪。
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剧情,也没有理出一个结果。
清远市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
刚刚还出了一些阳光,这会儿又变得阴沉。
空气也开始变得闷起来,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一阵凛冽的大风刮过,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眼前的街景逐渐模糊不清。路衡星伸出手,接到沁凉的雨丝,这才反应过来又下雨了。
这雨并不大,只是雨滴会随着风粘上衣服裤子,分外扰人。
路衡星收回目光,准备冒雨回家。
刚走出一步,就看到有人打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台阶下。
那人穿着早上的黑色冲锋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透过伞布看向她。
路衡星走向谢昱珩。
“你怎么来了?”
谢昱珩将她严严实实遮进伞下,缓声回答。
“下雨了,知道你没带伞,来接你回家。”
路衡星心一动,抬眼看向谢昱珩。
谢昱珩低眉,“怎么?”
路衡星轻声回答:“没怎么,只是想看看你的耳朵有没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