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院子里一直都是和乐融融,时不时传出大家开心的笑声。
即使彼此不是亲人,却是比亲人还亲的存在。
但今天李花的心里始终惴惴不安,他的丈夫已经几天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往日每过一天都会打一个电话,不过李花也在心里不断的说服自己,是自己多想了,不断的给自己洗脑。
但就算这样,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不过她一直尽力保持正常,所以青安奶奶和玉兰姥姥以及陈易安秋池州他们也并没有发现,包括与自己最亲的女儿也是。
这日,一早陈易安和秋池州一起回之前住的地址拿录取通知书,青安奶奶和玉兰姥姥一早就去给李花的婆婆海霞奶奶送早饭。
小梨花正吃着早饭,李花吃完早饭,正帮忙浇院子里的花。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李花放下水壶,一看号码,是自己丈夫的,手指往上一滑,连日来的不安终于放下。
可李花不知道的是,这通电话是转折点的开始,也是被命运戏耍的开始。
“喂,请问是王国强的家属吗?”
李花有些疑惑,为什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我是王国强的妻子,请问你是?”
“我是蜀都市人民医院的护士,您的丈夫昨夜被送进医院,已被确诊为肝癌,时日无多,还望您尽快赶往医院。”
挂断电话,明明是朝阳初升的夏日,李花却觉得浑身冰凉,要不是自己的女儿还在一旁,李花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还未缓过神,青安奶奶和玉兰姥姥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院子里来。
李花连忙跑过去,差一点直接摔了,小梨花也感觉到了妈妈的不对劲,连忙走过去搀住妈妈的手,青安奶奶和玉兰姥姥看见,立马奔过来。
“小花,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李花这时才感觉自己满脸冰凉,于是再也憋不住了,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玉兰姥姥和青安奶奶连忙扶她在凳子上坐下,而小梨花焦急的守在妈妈身边。
李花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着:“婆婆,我...丈夫他,他......得了癌症。”
玉兰姥姥听她这么说,立即让青安上楼去,自己抱着小梨花,安慰起李花来。
大哭过后,李花终于是冷静了下来,即使心里再难受,此时最重要的是马上赶去医院。
青安也从楼上快步来到院子里,手里拿着两张卡。
“你现在急用钱,这两张卡你拿去,然后赶最近的一班汽车,你不用担心孩子和老人,都有我们看着。”
李花没有矫情,接过两张卡,一个劲的说谢谢,虽然这情谊已经连谢谢都没有用了,她最后说了一句话:“婆婆,希望您们不要让她知道,等我回来,亲自给她说。”
“我们不会跟她透露一句话的,我们送你去车站。”
刚走到街上,一位妇人跟在她们后面,突然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县城里面去吗?”
李花刚想要回答,就被玉兰我住手:“这不是她的一个朋友结婚吗,邀请她去当伴娘,我们陪她去车站。”
话落,那位妇人怪笑一下,似乎是信了。
送走李花后,小梨花因为知道了爸爸的病危,没了那整日的活泼性子,变得安静了不少,两位老人知道了,也无可奈何的叹气。
每天与小梨花玩耍的小南江也察觉到了,询问之下,小梨花如实告诉了小南江,然后就在第二天上午,宋雅静带着南江,也送来了一张卡,玉兰姥姥千劝万劝,才让宋雅静收回了那张卡。
宋雅静虽然收回了自己的卡,但仍然坚定的说道:“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我一定尽我所能。”
“小花由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她的幸运啊。”
宋雅静只是笑着,因为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下午的时候,陈易安和秋池州也终于回到了院子里,玉兰姥姥一问便知道他们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所以才回来的晚。
两人也知道了李花姐姐的事情,却也帮不上什么忙,两人便都在心里祈祷着他们都要平安无事的归来。
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瞒着这件事,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就泄露了出去,即使知道瞒不了多久,却也不是现在的时候。
村里的人都知道了,那王海霞肯定也知道了,果然没过多久,那王海霞一边起床,一边念叨着要去看儿子,结果直接晕了过去,还好当时陈易安去送饭,这才及时将王海霞送去了镇医院。
原本热闹的院子里,此时一片寂静,所有人没有了往日的快乐,皆是一片愁苦面容。
王海霞虽然在医院里醒了过来,却被医生告知时日无多,知晓此事的小梨花,本来也是才是个小孩子,知道自己爸爸病危时,就失去了自己那快乐活泼的性子和笑容,此时是再也忍不住了,在自己奶奶床前大哭起来。
接二连三的打击,不仅让大家哀声叹气,愁容满面,村子里的谣言也愈演愈烈起来,都在传李花是个丧门星,不仅克死自己爸妈,连丈夫婆婆都不放过,不仅如此,还说接下来便是自己的女儿了。
现在除了帮助过李花的人不相信外,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觉得李花晦气。
只能幸好,李花此时还未归家。
青安奶奶和玉兰姥姥还有小梨花自从王海霞奶奶住院起,便没回过家,一直守在床前,原本是想让小梨花回院子里,但小梨花怎么也不愿意回去,便随她去了。
陈易安和秋池州则接下了送饭的事情,今日如往常一样来到医院送饭,却发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陈易安和秋池州都认识,便是上次跟张君爷爷有牵扯的人,叫李大梅。
自从上次在英红婆婆的葬礼上,带着自己儿子在墓碑前面磕头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提到了,就好像水沸腾过后的平静,这件事似乎也彻底过去。
对于那英红婆婆的场葬礼,陈易安记忆深刻,那天早晨六点,天微亮,第一声唢呐似乎在全镇彻响,随后混杂鞭炮和其他乐器的声音,直接将陈易安给吵醒了。
房间里的窗子正对着一座小山,那天也刚好起了雾,送葬队伍走在上山的那条路中,看不真切,却唯独看清了纯黑的棺材。
陈易安睡意全无,坐起身子,突然觉得浑身冰凉,一种难以言喻情感的包裹着整个身体,窒息而压抑的,无端的刺痛起来。
“怎么了?”这是同样被吵醒的秋池州,说的第一句话。
秋池州下意识将陈易安抱住,给予他温热的体感,让如在冰天雪地里的陈易安清醒过来。
“我只是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似乎都在离开和死亡。”
葬礼的乐声逐渐远去,却似乎带走了陈易安的一半思绪。
“易安,人都会面临死亡,死亡虽然悲伤,却无法改变留下的回忆,就如我的父母,他们去世了,却无法消除他们爱我的痕迹,如果这样还不准确,那就比如我,如果我未来的某一天面临死亡,我仍旧存在你的回忆里,因为死亡带不走我的爱”
那天凌晨,秋池州眼眸中充满着某种炽热的情感,说出的这句话,在陈易安的心脏上刻印一个永远不消的痕迹,也是永远也不忘的回忆。
“李花好歹也是我的侄女,但也忙不上太大的忙,这点钱也是我的心意,你的病治好了,也让我侄女放心。”
李大梅性情直爽,直接把钱塞到玉兰姥姥的手里,不让别人有拒绝的余地。
“谢谢你大梅,你有心了。”
李大梅正想要说什么,床上一直闭眼躺着的海霞奶奶,突然睁开眼,整个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朝着玉兰姥姥手里的钱扑过来,速度很快,让人来不及躲开,手里一空,钱就出现在了海霞奶奶手里。
“滚!我不用你的钱,我嫌晦气,就是你们家害得我们家变成这样,我恨啊!”
纸包里的钱就这么扔在李大梅脚下,这一下子点燃了李大梅的导火索,“砰”的一下炸开了。
“你什么意思啊!是我害的你吗!啊!你给说清楚!我踏马好心给你送钱来,你就这么糟蹋了!”
王海霞当然也不甘示弱,竟然直接站在床上,狠狠推了李大梅一把。
把李大梅给气的,搙起袖子就硬要把人给揍一道,不管她是不是病入膏肓的老太太还是什么东西的,她非得出这口气。
还好陈易安和秋池州两人死死拦着,才没有闹出更大的事,可是这动静同样过大,不仅同室里的病友,还是外面走廊来往的人,都在看这里的热闹,这里一下子成了视觉的焦点,把护士姐姐吓得,立马就冲了进来。
千劝万劝之中,终于平息了这场纷争。
李大梅被玉兰姥姥和护士拉着离开了病房,而刚刚骂人中气十足的王海霞,此时就跟瞬间绽放又枯萎的花朵,毫无生气,躺在病床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看来这就是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果然猜的没错,自这天以后,王海霞病的更重了,医生每一次来察看情况都叹气一般摇摇头,并委婉的提出,该准备后事了。
在她的最后一天午后,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眼珠睁的很大,一直盯着天花板,渐渐的浑身没有了力气,眼睛开开合合,到最后突的喊出一声:“我的儿子啊!”,就此皱皱巴巴的眼睛合上再未睁开,一切的突兀终归于平静。
此时守在床前的玉兰姥姥,被那突然的一声给惊醒了神,等再去看时,人已经咽了气。
魂魄已然归天而去,可是否还有心愿未了,那可能就是她那生死未知的儿子,被一直记挂在心,不然也不会在最后的时候,脱口而出的是自己的儿子。
“奶奶!”小梨花看着已经了无生息的奶奶,无法接受离去的事实,头埋在奶奶的盖着被子的尸体上痛哭。
依照村子里的习俗,尸体得放在棺材里停几天,要举办一周的葬礼。
玉兰姥姥和青安奶奶为葬礼做着准备,李花也在她婆婆死亡后的第一天回来了,但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她怀里捧着的一个骨灰坛子。
原来她的丈夫和婆婆是死在同一天,本来是不会的,她的丈夫毕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是他不愿意拖累她们,就趁着李花熟睡的时候,从窗子一跃而下,尸体都摔得碎碎的,不成人样。
对于她来说,两个重要的人,就这么在同一天离她而去,泪水已经干涸,痛到麻木,也痛到几乎也快要撑不下去,脑海里却浮现小梨花的笑容,便是这笑容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她还不能死的,她如果都死了,小梨花怎么办,她会不会像自己小时候一样,受尽白眼和谩骂,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她要为了自己的女儿活下去,所有的不美好都由她来承担吧,自己的女儿要好好的,要向阳而生。
李花回来了,葬礼也从一个人的变成两个人的,村子里也不合时宜的出现充满恶意的讨论声,而这种种声音通通都指向李花,渐渐的村里的一些人都觉得她晦气,不再跟她接近,还频繁的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但李花丝毫不在乎,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李花的神色十分坚定。
即使她面对如绝望,也如此痛苦,也仍没有放弃活下去的权力。
李花从来都是温柔和气的,没有人发现她更深层的品质,是坚强而有韧性,是被火焰烧不尽的野草,是穿破石的生长的树枝,她从来都不服输,甚至想狠狠回怼那些阻止她生长的力量。
在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李花便决定离开这个村子,带着小梨花去往外面,年轻时的李花就有过这个想法,时常幻想着自己去外面的世界上大学,只是这个想法很快在父母意外去世而破碎,成了最终的遗憾。
后来辍学打工,再到结婚生子,每一步她没有后悔,只是遗憾终究还是遗憾,是人生的一个缺口,总是不圆满的。
还好她不放弃的成为了视频博主,这些年攒下的钱,足够她和女儿在城市生活。
剩下的路,李花还要走,一直往前走,带着所向披靡的勇气,冲向最高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