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是人鱼?”
“嗯。”
莉莉往回走。诺特教授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像眼前的湖面。湖面倒映莉莉夹着木板的右手。
“你手怎么了?”诺特教授忽然问。
莉莉苦笑,摊了摊完好的左手:“昨天上飞行课摔折的。”
“去找庞弗雷女士了吗?”
“找了,不过药剂和治愈类魔法对我起效很慢。”莉莉想起什么,又说,“我父亲其实跟我提过这点。我以前很少受伤的,这次是我自己没注意。”
“这样啊。”他简单应了声,然后在长袍口袋里摸索。
一个外表很普通的圆形小瓶,里面装着金色的魔药。诺特教授把它递到莉莉面前。
莉莉伸手接下,问:“这是什么?”
“福灵剂。”
他说得随意,莉莉却睁大了眼睛,手中的瓶子突然有些烫手。
“这药剂很难配,价值珍贵。教授,我什么也没做……”无功不受禄啊。
“不用做什么。以后飞行课前喝一滴,会有些用。手好全之前也可以每天喝,养伤会轻松很多。”
诺特教授说着,眉眼舒展,扬了扬唇。他在对莉莉微笑。
收到这个友好的信号,莉莉喜笑颜开,上挑的眼尾也眯起来,身周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
“诺特教授,谢谢您给我福灵剂!”
风在轻吻树和巫师的衣袍,头顶枝叶的沙沙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明明是很微小的声音,在他耳中却异常清晰。
诺特眼前晃过一个许多年前的黑夜。
……不过现在是白天,他面前也只是个有着她血脉的小姑娘。
莉莉·里德尔很喜欢笑……这点跟她一样。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莉莉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地说:“教授,您认识我母亲吗?”
“嗯,我们曾经是朋友。你的中间名是你母亲的名字。”
莉莉歪头思考了会儿,才说:“噢,是的,我父亲大概很想念她吧。”
“……你母亲近来如何?”还是问了。
“她去世了。”莉莉说,“在很早的时候。”
阳光好像没有刚出礼堂时的热烈。
她说出自己母亲早已去世的消息后,诺特教授很久没有说话。
当人鱼再次唱起歌,她才听见他说:“原来是这样。对此我很遗憾,里德尔小姐。”
——
课前学生们三三两两还在闲聊,宽敞的教室充满嬉闹声。直到二楼的活板门前出现一个瘦高的身影,教室里渐渐安静。
“波特教授,您今天也去应付麻瓜了吗?”拉曼·霍尔兹大胆朝二楼的人影喊。
波特教授是他们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为人随和风趣,教学也简单易上手,很受学生欢迎。他额头有一个闪电形状的疤痕,如今淡去很多,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现在的孩子不像上世纪80年代出生的孩子那样熟知他,他被称为救世之星的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
只有出身巫师家庭的孩子从父母嘴里听过以他的事迹改编的童话故事——比如拉曼·霍尔兹。
“拉曼,对付麻瓜不需要傲罗吧,普通巫师就可以了。”拉曼身边的拉文克劳男生轻蔑道。
拉曼:“你不知道有些麻瓜多狡猾聪明……”
巫师界刚暴露那几年,巫师和麻瓜的矛盾直冲顶峰,麻瓜方死的人不计其数,以此为代价从巫师那里挖来的情报让麻瓜们逐渐掌握巫师的魔力体系、知识体系等等,制造出反巫师武器,巫师方因人数太少逐渐处于弱势,直到麻瓜新生儿中出现魔法能力的概率忽然成倍提高,经统计,2000年起,全球麻瓜新生儿是巫师的概率居然有60%,两方矛盾才有所缓解。
“拉曼说得很对。”波特教授走下大理石楼梯,站在讲台上说,“麻瓜的‘魔法’就是‘学习能力’,所以他们没有魔杖也能杀死巫师。”
莉莉听得认真。
波特教授很会教学,虽然她父亲的魔法造诣要高得多,但父亲教魔法的方式很无聊枯燥,她不喜欢学。
一节课很快过去,莉莉收好书和笔,把书包甩到肩上,急忙赶去下节课的教室。
她不知道,从她站起来开始,波特教授那双翡翠似的绿眼睛一直盯着她,直到她消失在他视野里。
……
到了晚上,莉莉没有马上睡觉。她四柱床的褐色天鹅绒帷帐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透不进去。
她正鬼鬼祟祟借着「荧光闪烁」的光亮看铺在枕头上的方形羊皮纸,羊皮纸已经很旧了,但墨迹很清楚,像写上去刚吹干的。
羊皮纸上写:「一人挑战藏宝图,如果你能看见,就说明宝藏还未被取走!顺着城堡的墙壁!注意躲开多管闲事的老猫和爱叫的小幽灵!它很圆滑,只为坚定不移的人出现!」
早晨,莉莉在自己床底发现这张羊皮纸,她急着去上课,睡前才想起来研究它。
去不去呢?
片刻后,莉莉轻轻关上宿舍圆门,蹑手蹑脚从连通赫奇帕奇休息室和外面走廊的通道往外走。
反正她晚餐多喝了茶,现在都十二点了,她还是很精神。睡不着干躺着很痛苦,她宁愿溜出去探险,困了就回去。
凌晨的城堡四处黑漆漆的,连火把都没有,幸好今晚是晴夜,月亮没有被云挡住,柔和的月光从窗户投进城堡里,莉莉不用荧光咒也能看清路。
羊皮纸写顺着墙壁走,但没说是哪层的墙壁,她只好从一楼找起。
逛到三楼,莉莉其实没怎么留意墙壁了,反而每走到一个小窗户就往窗外看,每扇窗户都能看见不同的景象,刚才她看到下雪的霍格沃茨、结冰的黑湖、从雪白群山飞过的猫头鹰,不知道下一扇会看见什么。
“最近的学生怎么都这么安分呀,我的乐子都没得看了!”一道抑扬顿挫的尖细童音传到莉莉耳朵里,声音主人离她不远,只要绕过楼梯拐角就能看到她。
莉莉停下脚步,闪身躲到旁边一间开着门的空教室门后。不久,一个小孩模样、戴着鲜艳橘红色晚会帽的半透明幽灵跳着舞飘过教室。确认幽灵走远,莉莉赶紧出来,往反方向走。
她悬着的心放下不久,转身没走几步,一个人凭空在她面前出现,就像幻影显形!她后退一大步,双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脸,才堵住自己的声音。
“小莉莉,你喜欢探险吗?”不速之客说。
莉莉认出是波特教授的声音。
“波特教授?呃,对不起,我马上回宿舍……”这下好了,被抓个现行。
他从活点地图看到莉莉·里德尔的名字在城堡里游荡,就跟过来了。现在可不是夜游霍格沃茨城堡的最好时机啊。
“你不探险了吗?”他和气地问。
莉莉呆住了。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件斗篷,他把斗篷往自己和莉莉身上一罩,他们消失在漆黑的城堡走廊里。
……
城堡八楼,一扇非常光滑看不到门缝的门突然打开,几秒后又关上。
波特摘下斗篷,莉莉吃惊地看着这处堆满东西的屋子。那一排排置物架杂乱分布,每层架子上都放了东西,物品种类琳琅满目,不过大多都落了一层灰。
最吸引莉莉视线的是一面顶部直逼天花板的华丽镜子,它边框是金的,底部由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
见她感兴趣,他解释道:“那是厄里斯魔镜。”
“它跟普通镜子有什么不同吗?”
“你可以站到它面前试试看。”波特教授微笑着说。
莉莉依言站过去。
“你看到了什么?”
莉莉:“我只看到了我自己。”
波特教授挑了挑眉,样子似乎很意外。
“教授,有什么问题吗?”
“厄里斯魔镜能映射每个人心里最渴求的东西。据说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会在镜子里看见原原本本的自己。”波特教授笑意淡了些,圆框眼镜后,他的睫毛盖住他翠绿的双眼。
“小莉莉,你很幸福,你的家人把你保护得很好。”
“是吗?我父亲确实对我很好,虽然他很寡言,经常看着母亲的遗物发呆。”
“……你的母亲……去世了?”
“是呀,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什么?他没听错?
莉莉解释:“我是我父亲生下来的呀。”
哈利·波特温柔的面具像被雷劈过一样,里外都焦。
怎么着里面都有问题!伏地魔(汤姆·里德尔)怎么看都是个男人,他生孩子??就算是男巫,也做不到吧!
“亲爱的小莉莉,男巫是生不了孩子的。是谁跟你说这些的?”
“但我确实是父亲生下来的呀。我有记忆的,父亲腹部也留有疤痕。”莉莉确实有记忆,她三岁前的记忆时间越靠前的越清晰。
“……”梅林。
他本意是接近莉莉·里德尔,打听她的下落,还有伏地魔对她做了什么……结果这小姑娘说的都什么天方夜谭的事?哦,有一件不是:她死了。
她很可能是在伏地魔手里死的。许久没动静的疤痕好像又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他迟早杀了那该死的魔头……
——
偌大的庄园,雪盖住绿植,屋檐也是一层厚雪,喷泉结冰。
主宅内却温暖如春。
莉莉·里德尔的圣诞节假期当然要回家跟父亲一起过。
吃完晚餐,莉莉捧着热茶,跟父亲说起自己在学校的事。她说她在学校认识的朋友,还有所学科目的难易程度,城堡里的神秘房间……说到这儿,莉莉眼神变得古怪:“父亲,波特教授认识母亲,而且他好像很恨你。”
汤姆·里德尔喝了口茶,淡道:“是吗?”
他模样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枝形吊灯的暖光让他的脸泛着玉一样的光泽。对面沙发的小姑娘跟他只有四分像,她更像后面银相框里的女人。
“还有另外两位教授,他们似乎因为我长得像母亲,对我很宽容。”莉莉补充。
里德尔看向那个银相框,照片里的女人正躺在藤椅上睡得不省人事。她很少醒,醒了也是脸朝里看着“窗外”。
“你母亲上学的时候就很受欢迎,被几个臭男人惦记到现在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母亲长得漂亮吗?”小姑娘好奇的声音。
“漂亮?哦,她应该是长得好看。但只靠一张脸是做不到让人记住太久的。”
莉莉不禁问道:“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里德尔脑海里闪过许多记忆,视线渐渐模糊。
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能准确形容出来。
“莉莉,你觉得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应该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富有魅力,热忱待人,善良勇敢。”莉莉表情认真地说。
“……”
“我猜得不对吗,父亲?”
里德尔:“你希望她是这样的人吗?”
莉莉脸涨红了。父亲很少跟她说母亲的事,庄园里有的只是照片,遗物也看不出什么。
父亲一直对她很好,她从小到大没有缺失什么的感觉,所以她不怎么会想到“母亲”。“母亲”在她眼中更多的是一种称呼、一种亲属关系、一个代号。
直到她去霍格沃茨上学,遇到罗丝,罗丝的妈妈跟她的母亲认识,甚至关系不错。
她问过罗丝(在罗丝的记忆里有关那位“温德姐姐”的事),罗丝绞尽脑汁,把能想起来的都跟她说了。
莉莉通过这些特别零碎的口述,发散自己的想象,或许还夹杂着自己对母亲的期许,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母亲形象。
如果母亲真的跟她想象中相似,她自然会很开心。
“是的,父亲。”莉莉小声说。
里德尔:“那她就是这样的人。”
“真的吗?”
“真假不重要,莉莉,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母亲不会生气吗?不会怪我没有好好了解她吗?”
“她不会的。你的母亲如果知晓,她会这么说:‘你过得开心就可以’。”
她当然不会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