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难不死,且终于得知好友是忽然就那么有力气这个很难让人接受的理由之后,姜长乐扯了下嘴角,带她去了酒楼。
美名其曰,压压惊。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下场考了,不少学子聚集在一起各种讨论,年纪又大有小,最小的看起来也差不多才9岁。
乾熙国乡试两年一举,原身还算刻苦,8岁那年就擦着边考上了秀才,令华丞相一度以为她和她大姐一样遗传了好基因,不料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乡试挣扎道路。
也只有考上举人,才有当官的资格,不过她还没放弃。
阿浓听着周围人的讨论,也有点紧张兮兮,特别是角落里还有一个老大姐,嘴里嘟嘟囔囔好像还在背书。
阿浓瞪大眼不敢相信:……造孽啊。
任务这么难,那她还能早早完成吗?
可惜凡尔号这个世界打死要躲在小黑屋猥琐长毛,没人回答她的蛐蛐。
至此,阿浓在心底握拳,默默定了一个小目标,40岁前考中上岸!
她才17,还年轻,任务是没有问题滴。
一顿饭两人吃得静悄悄,虽然心思各异但她们都是很怀疑人生的状态。
等在街给自己买了碗糖水,给男主带了个糖人后,阿浓赶在吃晚饭前回了家。
*
今天她很不对劲。
晚上躺在床上,奚纪池听到耳边不安稳的呼吸声,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你怎么了?”
在自己的府邸,他在看清她是个什么性子后,彻底不勉强自己喊她妻主了,何况也不见她介意。
借着月光,奚纪池隐约看到她的脸,果然,眼睛还没闭上。
一如既往直板的睡姿,不过不同于以前一沾枕头就睡的优质睡眠,对方一对眼珠子还在乱转悠。
他突然想到她一回来身上的那股脂粉味,仅有的那点睡意彻底消散了,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满,轻哼了一声,幽幽开口:“你今天去宜春院了,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或者说你睡不着是想着某些儿郎?”
对于她的性格他也算是了解几分,原先知道她去了烟火之地也只认为是姜家女郎带她去了,心里不舒服但明白她也不会多做什么荒唐的事。
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天下女郎薄情者多矣,从前不染风尘不代表现在不沾染。
上回她喝多了补汤那无意间流露的熟稔感他可还记得。
这么一想,奚纪池呼吸也乱了分寸,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像只气恼的小狐狸,但凡她敢回答一个“是”字,从今往后她就去隔壁院子睡吧。
在这一刻,或许连他都没有注意到,在想到华浓宜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两人同一屋檐下各过各的后,他心底犹如湖里丢入了一缸醋。
酸意正慢慢弥漫开,气闷、羞恼,还带着委屈。
少年的眼底慢慢水汽氤氲,这也让他更加气恼,不过只是猜测罢了,就算她华浓宜外面有了相好那又如何!
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是女尊国的男儿就是这么娇弱,特别是一向养尊处优无一不细致的三皇子,心绪无法克制,便急出了眼泪,泪眼婆娑惹人怜爱,无奈,他只好咬紧牙关争取不发出一丝可耻示弱声音。
他才不管她!
然而,这动静哪里能遮掩地过去。
阿浓直起身来窘迫地看着他,眼里满满的无措和操蛋,“你怎么突然哭了?”人类雄性的脆弱程度每天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她什么也没干呐。
三殿下擦干泪气呼呼:“你才哭了。”
他没哭。
心绪波动罢了,以为他想的吗?
他拧过头,懒得看她那副蠢样子。
不过一会儿又想起宜春院的事,奚纪池又回头瞪她,“你还没说你去宜春院干了什么,哼,还不让小景跟着。”
要不是有采买的下人撞见她进宜春院回来禀告,他才不屑去打听她的行径。
回来一脸无事发生,晚上还恋恋不完。
屋子里太黑,阿浓往前瞅了瞅,戳了戳他的肩膀,跟他黏糊糊说了句悄悄话。
奚纪池正要推开她的手愣在了原地:……?
他瞳孔瞬间睁大,从喉咙里艰难发出声音,尾音带颤:“你、你都看到了?”
“嗯呢。”某女点头,甩锅丝毫不手软,事情也确实是这样的。
从小饱读诗书,讲文明懂礼貌的三殿下,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紧张地舔了舔嘴巴,显得更加饱满动人了。
青楼里当众苟合,把楼梯给砸毁了……
这怎么听都像是编排的,不说那些人放荡无形,就是如此也没那么大力气把楼梯砸塌吧。
不过见她一脸严肃,奚纪池不得不对乾熙国民间风气存疑。
至于事实如何,阿浓坚信是这样的没错,只不过那一对砸出来的时候,她刚好站在楼梯下被吓得顺手“拍”了下手边的顶楼柱罢了。
那还是要怪那对妖精打架的人,吓到她了。
就这么掐头去尾,传到奚纪池耳朵里满满都是不成体统。
和自己的妻主床上聊这种话题,他还是头一回,一时看着她沉默了。
倏地他胸口一堵,眯了眯眼,咬牙切齿中声音带着刚哭过的嗡嗡糯糯,朝她吼道:“你是不是都把别人看光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和她自带的那些经验,奚纪池气急。
任谁的妻主看了别的男子,作为夫郎他都不会好受的。
而受到如此质问,老实人华浓宜再次交代了:“看到了。”想了想她再次回到:“不好看。”
“他们两个叠在一起,不过上面的妹子太胖了我看不清楚……然后楼梯就塌了。”
说到这着阿浓还有些感慨,在那个时间被打昏过去,那妹子也是很惨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任务,也是忧伤。
妻夫两个在这一刻又安静了下来,黑暗里很显然不适合谈人生。
女尊国的女郎普遍比男孩子高,不巧原身这个身体还没发育完成不算高,而奚纪池恰好大她2岁,两人很默契地长得一样高。
阿浓看他不讲话,凑过去啾咪了一口给了个晚安吻,随后拉着人躺下顺手盖好棉被。
“太晚了,睡觉吧,晚安。”
奚纪池呼了一口气,尽量忽略掉他听不懂的话,争取把话题拉回来,理了理思绪后在她躺下的时候再次发问:“那你刚才为何睡不着,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40岁的时候能不能考上当官。”这是一个忧伤的故事,阿浓现在不想说话。
奚纪池:……
他不清楚她对科考是有什么执念,不过越接近时间就越容易紧张,这他倒是能理解。
见她彻底闭上眼睛睡下,他也收回了视线,不过脸颊刚刚被亲的一下,似乎在发着烫,刚才那一下不带任何欲念的碰触……痒痒的。
被子抵在下颚处,奚纪池低头微微蹭了一下脸颊,柔软的被衾夹带着他熟悉的香味和她的气息,少年一时红了脸。
黑暗里,他侧头深深看了眼一旁的人,沉思了片刻,不动声色往里挪了挪,在距离她手臂一拳宽处停了下来,似乎能感受到她那边散发的温度。
还算满意地收回了视线,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糖人他挺喜欢,算她今天守本分,他便不追究了。
在睡过去前,奚纪池脑子里便只剩一个想法,京都的风气不能放任。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全皇子府上下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不要打扰华女郎读书。
小景研磨着手里的墨条,看着那边坐了大半天的自家主子分神地想:今年主子更刻苦了,难道说今年有戏?
小景满怀期待,抡墨差点抡出火星子。
不远处梨花树下,少年姿态懒懒斜靠在座椅上,玉白的衣袍坠着金丝线,三千发丝束于绯色发带,单是一个姿势便引人驻足,如清风明月,又淡然矜贵。
奚纪池从书里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书房里的人身上,从这里恰好能窥见窗边的身影。
素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他垂眸继续看着书中的杂记。
随手翻了翻,不过是些不太新鲜的言论,奚纪池微蹙起眉,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小侍。
阳光不算刺眼,回廊上几只麻雀叽喳跳跃,百无聊赖间,他视线重新落到了书房窗台边,定睛看了一会儿,眼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看来这次她是下苦功了。
……
阿浓在书房里吭哧吭哧宅了几天,在临考试还是一周左右,她老娘把她叫了回去。
丞相府后院——
华厦千捏紧茶杯,消化着莫大人带来的消息。
“此话当真?”
“丞相老糊涂了吗?本将能拿这种消息给你开玩笑。”莫将军白了她一眼,随后心更是沉了下去。
边关吃紧,昭平国有意进攻她们还能抵抗一阵,顶多就是两败俱伤,她昭平国有兵将,我乾熙国难道没武器吗?
“是,萧大人亲自从探子口中逼问出的,我们的人拿回了同样的消息。”蔡沛上前一步道,同样脸色阴沉。
那天的探子确实非本国人,而是漠北国人,一身蛮力连儿郎也是这般,也算是被他成功潜伏在青楼了。
要是漠北和昭平联手进攻,乾熙国危矣,不过她们更担心的是漠北坐收渔翁之利,而探子潜伏在京都也就是等待一个时机。
昭平国父族势力最为强大的五皇女一月前突然暴毙,老皇帝时日不多,这下皇宫里几位皇女动作不少,都摆到明白上来了。
也就在昭平国大臣纷纷站队之际,大皇女秋凛音突然回国,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死死吊着老皇帝最后一口气,随后率兵去了边关。
无疑,她想要的是军功威信,战事无法避免。
“英将军现在还能扛着,但对方来势汹汹,我们不得不做足准备。”她敢开战还不是盘算着乾熙国将士老矣,镇国将军死后再无可用的帅才。
该死的!
华丞相和华春宜对视一眼,主将之人必定要让陛下尽快定夺。
“老匹夫你那是什么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杀就是了,我还害怕了她个黄毛小丫头不成。”一位大人愤愤不平。
“我朝也不缺将才,论经验和统帅能力,我们都跟大将军上过战场,大不了为国捐躯!”
蔡沛看了那人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在场的人都能预料到,或许这场战争会格外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