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呼出的气息太过冰冷,刺激得谢予浑身一僵,瞬间紧绷,谢予敢肯定,这人不是金世元和孟海,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可自己如今受了伤,还被那人牢牢控制,谢予只能一手握紧佩剑,一手去掰那人围在他腰间的手,故作镇静道,“孟海是你吗?脏什么啊,小师叔我什么没见过,快放手。”
不知道是不是谢予的错觉,他感觉到身后的人轻轻笑了下,“是吗?小师…叔。”
天元山庄的大部分弟子都唤他一声小师叔,可谁都没有像他一样。
一句小师叔仿佛只是为了满足谢予无理的要求,但同时又像是一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般的低喃,让谢予根本听不出这句话里面的情绪。
不过好在那人只是又带着他往后退了几步,随后便听话的将谢予放开了。
放开的一瞬间谢予便立马转身和他拉开了距离,持剑往后一劈。
那人却早料想到了一般,仅用两根手指便将剑尖捏住,一挥手,佩剑便在谢予手里脱手,“叮当”一声甩在了一旁。
谢予这才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夜色下,那人一席青衣,他一头黑发被一支竹枝样式的簪子随意挽在脑后,脸上则是戴了一副银灰色的半脸面具,面具之下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颚,看似薄情的双唇此时有些微抿。
如此仙风道骨的装扮,不知为何,谢予却觉得有些违和,可能是因为他此时看着有些……生气?
谢予能感觉到他面具下的双眸发出的寒光,邪气又冷冽,仿佛比他刚刚交手的鬼邪还要危险。
谢予心下一动,试探道,“阁下可是…七音公子?”
谢予自然没有见过七音公子,但得益于张依依和金世元上午的争执,让谢予对七音公子的装扮印象深刻,眼前这人和张依依的描述一模一样。
然而对方并未回应,只是身形稍顿,似乎默认了,但是谢予还是保持着随时迎战的姿势,毕竟仅凭装扮,谁都可以假扮。
“七音公子为何出现在此?”
“追这些鬼邪而来。”
他回答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谢予的伤口上,尤其是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声音微沉,“你受伤了?”
谢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发现伤口处正冒出阵阵黑气,周围的皮肤也有腐烂的迹象,吃惊道,“这些鬼邪竟如此厉害。”
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不知什么时候人就已经来到了谢予跟前,云未直接蹲下身来,将手掌抚上了谢予腿上的伤,谢予被他手掌的温度激得一颤,下意识就准备伸腿往前踢。
云未轻轻按住他,“别动,越动邪气入体越快。”
谢予感到伤口处一股热流传来,疼痛稍减,片刻后,云未收回手后道,“只是暂时将血止住了,要是完全压制邪气,还是得去西子涣上药。”
说完他又细心的将谢予的衣袍整理好,随后才站起身来。
谢予道了谢后又道,“不用了,我还有个师侄同我一起来的,我得去寻他。”
“这里除了你我没看见其他人,倒是你的伤,若不及时处理,等这邪气入体,九条命都不够你丢,还是先和我去西子涣吧。”
谢予并没有急着回复,只是道,“这么短时间就能邪气入体?这些鬼邪可是有什么古怪?”
七音公子回道,“差不多吧,有人强行用招魂符将他们制成鬼邪,邪气更盛,自是比其他白衫厉害些。”
“招魂符…西子镇上的张贵,不就是你给的招魂符吗?”
这话是疑问,也是试探,若他真是七音公子,谢予自然不会怀疑他和这些鬼邪勾结。
“笛出七音,石摧而山可崩,鬼邪尽湮”。
传闻七音公子当年孤身一人闯进鬼城,同一位摄青带领的鬼邪大军鏖战两天两夜,救出上百个被他们抓走的孩童,他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必要和鬼邪有所牵扯。
可若他不是…
“这符本就有违天道,极少有人会绘制,但不知道何人收罗了这符纸,还用于邪道练出了鬼邪,我追着这些东西到西子镇后便没了踪迹,恰好又碰见一个女子说她父亲因鬼邪的缘故去世,还找我讨要,便给了她一张试探一番。”
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张依依了,这个说法倒也算说得过去,谢予这才稍稍打消疑虑,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而他一放松就感觉一股眩晕袭来,脚步不稳,险些栽倒,云未一个跨步上前,谢予恰好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扶住谢予肩膀低声道,“得快些上山了。”
谢予说了句“抱歉”,感受到自己身体确实不对劲后,也不再推迟,轻声道,“那…麻烦你了。”
对方微微颔首,就这这个姿势,扶着谢予往山上走去。
只是这次七音公子的身体倒是暖和不少,谢予一路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没想到想着想着就趴人家肩膀上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一天以后,自己早已经身处西子涣山上。
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妥善,还换了身极为合身的衣服。
他起身后见屋里没人,便瘸着腿挪到了门口,迎面一阵风清风拂过,院子里那棵巨大的凤凰花树飒飒掉着花瓣,火红色铺满了一地。
谢予站在树下随意捡了一朵花,往后看去,门上牌匾上“潇湘台”三字映入眼帘。
而这院子后面便是西子涣的最高峰,终年烟雾缭绕,山头栽种着都是翠竹,潺潺流水声从林间传出,确实清雅幽静。
唯独这棵凤凰花树,绚烂夺目,与周遭的景致格格不入,也不知道为何会栽种在这里。
谢予疑惑间,忽然发现明明风并没有这么大,树上的花却掉得厉害。
仔细看去,树枝间还隐隐有红光闪过,那红光像是极其喜欢这些花,在树间窜来窜去的,让树上的花叶掉落了不少。
谢予仅仅站了片刻,身上便落了不少花瓣,他眼睛一直被这些掉下来的花和叶子晃着,也看不清那红光到底是什么,反倒晃得他眼睛疼。
谢予也懒得去深究,拍了拍身上的花就准备转身离开。
他刚转身,忽然听到耳后的破风声,紧接着便是七音公子的声音,“小心。”
谢予闻言回头,发现离自己一指的距离外,七音公子手里正抓着一条骨鞭的尾巴,正是昨晚听风铃所化的骨鞭。
此时的骨鞭身上还带着不少凤凰花树的树叶,想来在树中中窜来窜去的红光就是它了。
它将身体左右晃了几晃,发现挣脱不了之后,干脆回头将抓着它的手缠了个严严实实,以表达对抓着它的行为的不满。
“听话。”
这话是七音公子对着骨鞭说的,像是对不听话的孩子般,语气严肃却也不重,但没人看见他眼里的警告意味。
骨鞭缠着他手腕的力量一松,谢予压根还没有看清,它就“哗啦”一声变成了一颗一颗的小珠子,重新化作了听风铃戴在了谢予的手上,还上下晃了两下。
谢予仿佛听见了听风铃无声的控诉,他看着七音公子被骨鞭绞红了的手臂,又抬了抬自己手腕,“这……”
“你既是它的主人,它自然不会伤你,我只是怕它横冲直撞的冲撞了你。”
看来七音公子倒像是对这听风铃很熟悉,谢予便道,“公子可是知道这听风铃的渊源?”
“略知一二。”
云未随后又道,“公子的名号听着倒是疏远了许多,我本名…谢云未,小师叔可以唤我云未。”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那一双薄唇微微勾起,应是在调侃他昨晚自称小师叔的事,让谢予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七音公子说笑了,小师叔的称谓着实不敢当。”
虽然眼前的人看着年轻,但实际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狐狸了,就他在三界的名号,怕是和自己的师尊称兄道弟也是行得,自己怎能当得起他一句小师叔!也不怕折寿!
“小师叔自然是当得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玄天真人最小的那个弟子,你手腕上的听风铃便是我师尊当年向玄天真人学习术法后赠予他的谢礼。”
“虽然我师尊不是玄天真人正儿八经的徒弟,但细细算来,你也算得上是我的小师叔。”
玄天真人正是谢予的师尊…这样的话,他好像说的也没毛病!
但谢予可不知道是不是这人胡编的,毕竟他从来没听说过七音公子还有个师尊,他道。
“既如此,你不用叫我小师叔,我也不叫你七音公子,我唤你云未,你便叫我谢予。”
云行未置可否,两人便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二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后,谢予转头又对着他昨晚的搭救感谢了一番,随后和他讲述了自己和孟海金世元在张府遇到的事。
道他用招魂符试探倒还真探出来了,张依依拿了符纸,立马就有人将张贵炼成了鬼邪,那知道这炼制之法的人,肯定就在西子镇。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下山去找张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