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走向店铺内一个不起眼的墙角,那里堆积着一些废弃的包装盒。
他熟练地拨开杂物,露出一个与之前兑换物资时相似的、但更加隐蔽的金属投币口。
“传送点一般都藏在这种犄角旮旯,一次一临观币。
每个店都有编号,传送只能在编号相差不超过二十的店铺之间跳转。”
三金指着投币口旁边墙壁上一行几乎被灰尘覆盖的细小刻痕。
“喏,这个店编号是两百七十四。运气不错!离我们基督城最近的传送点是两百六十号店,刚好在范围里!我这就投币设定好目的地。”
他动作麻利地投入一枚硬币,在随后亮起的微型操作屏上快速点选。
“好了!”
三金转过身,搓着手,眼神热切地看着众人,“该你们了,一人一枚,投进去就行,目标我已经锁定了。”
“好。”陈倚夜应了一声,目光却快速扫过整个店铺内部,将布局、可能的障碍物和唯一的出口位置牢牢记在心里。
他率先上前,摸出一枚临观币,投入那冰冷的投币口。唐寻醉、姜琦、黄曦雯、莉莉依次跟上。
当最后一枚硬币落下,六人同时站在了传送点标识的光圈内。
三金咧嘴一笑,用力按下了操作屏上巨大的【确认】键。
嗡——
并非剧烈的震动,而是一种空间本身被强行扭曲、拉伸的诡异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眼前的光线疯狂旋转、拉长、压缩,惨白的墙壁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流淌变形,耳中充斥着一种高频的、令人眩晕的蜂鸣。
这感觉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下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回归。陈倚夜猛地睁开眼,瞳孔因光线变化而本能地收缩。
他正靠在一个墙角。
但这里,与之前那个如同“活棺材”般的惨白店铺截然不同。
明亮、柔和却不刺眼的暖白色灯光取代了那令人心悸的惨白,均匀地洒落下来。
空气清新干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消毒剂或清新剂的淡香,彻底隔绝了废墟中那股铁锈与腐朽的气息。
地面是光滑洁净的浅灰色复合材料,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
货架整齐排列,上面不再是简陋的几样基础物资,而是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包装完好的商品——更丰富的食物、不同款式的饮用水、种类繁多的药品、工具包,甚至还有一些衣物和基础生活用品。
这里像是一个精心维护的、现代而高效的……便利店。
然而,这看似“正常”的环境,却让刚从死亡废墟中挣扎出来的陈倚夜,感到一种更深的不真实感和潜藏的危机。
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队友的位置,同时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这里就是“基督城”的入口?那个由“教廷”领导的地方?」
这明亮、整洁、商品琳琅满目的“便利店”,散发着一种人造的、过分的“正常”气息。
刚从死亡废墟中挣扎出来的陈倚夜等人,非但没有感到放松,反而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警惕地收缩。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消毒剂香味,像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了外界的腐朽,却也隔绝了真实感。
“欢迎来到基督城的前哨站!”
三金的声音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洪亮,他脸上依旧堆着热情的笑容,但眼神里的急切更浓了几分,
“别愣着啊,赶紧的,登记入城才是正事!奖金……咳……我是说,安全就在眼前了!”
他搓着手,催促着众人向店铺另一端的自动滑门走去。
滑门无声开启,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众人呼吸一滞。
门外并非想象中的繁华街道,而是一条宽阔、笔直、异常洁净的通道。
通道两侧是高耸的、浑然一体的米白色墙壁,材质与店铺内相同,光滑得几乎能映出模糊的人影。
头顶是柔和但覆盖范围极广的条形光源,将整个通道照得亮如白昼,找不到一丝阴影。
通道尽头,是一扇更加巨大、厚重的金属门,门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十字架徽记,显得更加威严而冰冷。
通道里并非空无一人。
每隔一段距离,就伫立着一名身着统一灰色制服、手持造型奇特、枪管闪烁着幽蓝光芒长枪的守卫。
他们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头盔下的面孔被阴影遮挡,只有冰冷的目光透过目镜扫视着通道内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比废墟中的风沙更让人窒息。
“我嘞个逗,这次随机传送的守卫和管理人员回来的那么快吗?”三金小声感慨一声,被陈倚夜听清了。
“跟紧我,别乱看,别说话。”
三金的声音压得很低,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透出一种对规则的敬畏。
他挺直腰板,快步向前走去。
陈倚夜等人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默默跟上。
脚步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空旷的通道里被放大,每一步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守卫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尤其在陈倚夜和莉莉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
通道尽头那扇巨大的十字门在他们靠近时,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
大厅中央设有几个半封闭的登记台,后面坐着穿着白底金边制服、表情刻板的工作人员。
大厅的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屏幕,上面滚动着各种信息、规则条文,以及那个巨大的十字徽记。
角落里,几个和通道里一样的灰衣守卫如同沉默的磐石立在那儿。
“新来的流落者,六人!”
三金快步走到一个登记台前,语气带着邀功般的兴奋,同时快速报出了陈倚夜他们刚才报的假名:
“陈三、唐夜、姜琦、黄凰、莉莉丝,还有一个……”
他卡壳了,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的妇人。
妇人嘴唇动了动,嘶哑道:“李萍。”
“对,李萍!”
三金补充道。
登记台后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眼神如同扫描仪:
“姓名,来源地,是否携带违禁品,有无特殊能力或信仰倾向?出示初始临观币证明身份。”
陈倚夜等人心中一凛。
他们依次报上假名,含糊地说了句“废墟里醒来”,对“特殊能力”避而不谈。
当问到“信仰倾向”时,莉莉平静地开口:
“我信仰主耶稣基督。”
她再次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工作人员的目光在莉莉身上停顿了一下,手指在面前的透明操作屏上快速记录着。
轮到陈倚夜时,那工作人员多看了他那双天然带着可怜疲惫感的下垂眼几秒,才移开视线。
“每人缴纳10临观币入城登记费。”
工作人员冷冰冰地说道。
“啊?还要交钱?”唐寻醉忍不住嘀咕。
“规矩!”工作人员眼皮都没抬。
众人无奈,只得各自掏出刚到手还没捂热的临观币,每人交了10枚。
工作人员收下硬币,扔给他们每人一个薄薄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灰色手环:
“戴上。这是你们的临时身份标识,活动范围受限。
城西E区17号安置房暂住,等待分配。手环会指引路线。
城内禁止私斗,禁止传播异端思想,一切服从教廷安排。
这是规则手册,建议全文背诵,可帮助你们了解信仰之地。”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宣读机器指令。
“谢谢大人!”
三金连忙点头哈腰,然后转向陈倚夜等人,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登记好了!奖金到手一半!你们先按手环指示去安置点休息,我处理完手续就去找你们,带你们熟悉环境,顺便把奖金分……咳……交接清楚!”
他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沉重的十字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过分明亮和压抑的大厅。
手环发出微弱的震动,一个半透明的箭头浮现在手腕上方,指向右侧一条相对狭窄、光线也稍暗的通道。
跟着箭头,他们穿行在如同巨大蚁穴般的城市结构中。
通道四通八达,两侧是密密麻麻、毫无个性的灰色金属门,标识着不同的区域和房号。
偶尔有穿着同样灰色或褐色粗布衣服的人匆匆走过,个个面无表情,眼神麻木或警惕,对这群新面孔视若无睹。
空气中始终弥漫着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人群聚居特有的沉闷气息。
高处的墙壁上,闪烁着红点的监控探头无处不在。
城西E区17号。
一个狭小的房间,四壁徒然,只有几张简陋的金属床架和薄薄的垫子。
一个狭窄的盥洗室,一个嵌在墙上的基础取水口。
唯一的“窗户”只是一个模拟外界光线变化的发光板。
简陋得令人心寒,但至少暂时隔绝了废墟的风沙和怪物。
“这鬼地方……比外面好点,但有限。”唐寻醉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笑着说道,“那个三金,眼神贼溜溜的,总觉得不靠谱。”
“三百临观币一个人头……”姜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低沉,“这‘奖金’未免太高了。他们图什么?”
黄曦雯检查着那个灰色的手环,试图寻找接口或开关,无果:
“这东西不只是身份标识,恐怕也是监视器。我们在这里,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眼皮底下。”
陈倚夜没有参与讨论,他走到那面发光的“窗户”板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表面,眉头紧锁。
莉莉则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闭着眼睛,似乎在默默祈祷。
妇人李萍蜷缩在另一张床上,疲惫得仿佛已经睡着。
一种沉闷的、被圈禁的不安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对了,”陈倚夜突然开口道,“把规则手册看一下。”
“好。”唐寻醉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了规则手册,与陈倚夜并肩站着。
其余人也都迅速围了上来。
几人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半个小时,也许更久。
他们看了大半本手册,足足一百多页,都是在洗脑:强调服从管理,歌颂教皇陛下的丰功伟绩。
总之没有什么用。
终于,到后面小半本——
“信仰之地基本常识。”姜碎黎不由自主念了出来。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尤其是陈倚夜。
可就在这是,陈倚夜听见门外突然传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停在17号门前。
唐寻醉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与他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咚!咚!咚!
敲门声冰冷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