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岭南送来了节礼。”
慈安堂内,永平侯正和韩老夫人说着话。
“可有说……赐婚的事情?”
永平侯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吹了吹,轻啜一口,又慢条斯理地放下。
“只给了些赏赐,赐婚的事情并未提上议程。”
韩老夫人轻嗯了一声,说道:“可惜了……”
“母亲。”韩二爷却在此时进了慈安堂,向韩夫人行了一礼,看到一旁的永平侯,有些诧异,“大哥也在。”
“你怎么回来了?”韩老夫人问他。
“母亲,过两日是汝阳王妃的生辰,昨日儿子与汝阳王一同喝酒,汝阳王三子如今十五,与阿荀差不多的年岁……”
韩老夫人一双精明地眼睛打量着他。
韩二爷也同样抬起头看向韩老夫人,说道:“汝阳王已经同意了,到时候还要劳烦大嫂带着阿荀去一趟王府贺寿。”
“你这是打定主意了?”
“是。”
“好,汝阳王妃生辰,就让你大嫂带阿荀一同去……”
韩二爷弯下腰,面上不辩喜怒,起身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喝茶的永平侯。
……
“这是什么花?”
看着桌上花瓶中插着的红色花,韩荀看向一旁的秋收。
“姑娘,这是剪秋萝,去前院路过花圃,见他们正在修建这花,奴婢瞧着喜庆,就讨了几枝来。”
瞧着韩荀面色不虞,秋收小心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秋收说着,就要拿桌上的花,韩荀看了一眼,说道:“放着吧。”
“姑娘。”这时绣枝进了门来,看了一眼秋收,与韩荀说道,“姑娘,夫人让人送了衣裳来,说是过几日汝阳王妃的生辰姑娘也要一同去……”
“汝阳王妃的生辰。”
韩荀看向绣枝,还以为是听错了。
送来的衣裳是一条鹅黄色的罗裙,料子也是上好的云锦。
韩荀问道:“我瞧着这料子,是端午时送进府的吧?”
“姑娘,确实是那一批料子。”
韩荀伸手摸了摸衣裳,说道:“之前怎么没听说这料子给我做了衣裳?”
“姑娘,老夫人前几日吩咐下来的,三匹云锦,给您做了衣裳,还有中秋时宫中赏赐的浮光锦,也都给您做了衣裳。”
“你放下吧,稍后我再试。”
“秋收,你叫荔枝进来。”
等两人出了门,韩荀看着桌上的衣裳许久,韩荀换了衣裳,看着镜子里头的人…
“姑娘……”荔枝一阵惊呼,韩荀看了她一眼,荔枝捂住了嘴。
“姑娘,这样好的料子。”
“不过就是一匹云锦罢了。”说完,韩荀看着衣裳上的缝合处的断口,用力一拉……
八月的风有些微凉,韩荀将坏了的衣裳交给绣枝:“昨日这衣裳拿出来熏香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有些坏了,你拿去前头瞧瞧看能不能补回来。”
绣枝接过衣裳,看着上头的裂口处,有些难为地开口道:“姑娘……”
“无妨,我待会儿语大伯母去说就好。”
韩荀说完,带着荔枝出了门。
白日凉,傍晚时分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天亮时又放了晴。
“姑娘,真要穿这件?”荔枝拿着手上一条薄荷绿的兰花织银罗裙,正绢的料子,难得的是颜色。
出门时,永平侯夫人仔细看了看韩荀的穿着,梳了小盘髻,上头缀了珍珠,带了同色的花绢。
永平侯夫人点了点头,让人拿了一套琉璃的珠钗,换了韩荀头上的绢花。
“这样好看些,这琉璃的首饰从前一直放在妆匣里,还担心没有用的地方,称你。”
一路上韩荀没怎么说话,进了王府,永平侯夫人也看她看得紧
“这是安哥儿吧。”永平侯夫人看了一眼旁边的汝阳王世子,与汝阳王妃寒暄道,“倒是好些年不曾见过了。”
汝阳王妃笑道:“是好几年了,这孩子孝顺,这次我过生辰,说什么也要回来。”
说着话,汝阳王妃上下打量了韩荀几眼,与永平侯夫人说道:“阿荀是吧?之前就听说这孩子长得好,如今一看,确实如此。”
说完,汝阳王妃又道:“这孩子在这里与我们闲坐着也是无趣,阿颜他们姐妹都在后院斗趣呢,阿荀也一块儿去玩儿吧。”
等丫鬟领着韩荀去了后院,里头站着坐着已经有许多人了,那丫鬟与一十三四岁的姑娘说了几句话,那姑娘回过头看了看韩荀,与一旁的几个姑娘说了什么,而后站起了身,对着韩荀招手道:“你是韩家姐姐吧,我们在这斗诗呢,你也来。”
等韩荀走到了近处,苏缊颜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了几个姑娘旁边,韩荀抬头,见众人都好奇地看向她,韩荀抿唇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我不会作诗。”
一旁一个姑娘睁大了眼睛,有些怀疑道:“听说重晖驸马从前文采最是出众,你怎的反而不会作诗?”
韩荀有些歉意笑了笑:“从小身子不好,一直在庄子上养着,不曾读过书。”
闻言,那姑娘颇有些惋惜道:“那倒是不美了。”
苏缊颜笑着道:“这是曹尚书家的千金曹瑗,喜好文章诗词。”
说完,曹瑗冲着她腼腆一笑。
苏缊颜又与她一一介绍了再坐的几位,几人倒是没有再斗诗,而是聊起了其他。
“阿颜。”听到男子的声音,韩荀抬起头来,只见廊下站着一男子,穿着宝石蓝的衣裳,温言道,“阿兄他们在前头组了局,让我来问问你们可要一起?”
苏缊颜道:“当然,三哥先去就好,我稍后就到。”
说完,苏缊颜对韩荀说道:“这是我三哥。”
韩荀莫名看了苏缊颜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要单独与她说。
等去了前头,已经摆好了桌椅,男女分席,隔得不远,正正好能看清对面的人,苏缊颜拉着韩荀入了座,不知是不是有意,她抬头看去,正好与苏缊颜那位三哥对上了眼。
她看向对方,对方也正好看着她。
对方很快垂下头去,韩荀目光右移,正巧与他旁边的人对上视线。
那人也在打量着她,一错不错地瞧着。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恰巧有说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韩荀只觉得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韩荀看向门口,打头领路的人便是刚才在汝阳王妃跟前看到的汝阳王世子苏芨安,旁边的人一袭白衣,声音爽朗,这人韩荀认得,晋康王世子苏佐,而另一边的人韩荀也曾见过一面,张楫,临真公主与河西节度使之子。
看了这满院的人,只听张楫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苏佐你瞧,这不是刚刚好。”
尾音上扬,露出几分少年欢快来。
韩荀隔着距离打量着他,丹凤眼,眉尾上杨,鼻梁高挺,穿着蓝色立领窄袖衣袍,看人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倒是没有那日在马车上惊鸿一瞥来得惊艳,但也生生把旁的人比了下去。
“晋康王世子怎的来了?”
韩荀听着他右边两位姑娘小声嘀咕。
“许是跟着张楫来的。”
“听说小张将军和晋康王世子前些日子去了西北马场赛马。”
“去了好些呢,我哥哥也去了,据说头筹是一匹汗血宝马。”
“玩这么大?”
“可不止,听说皇上还给他们加了筹码。”
“难怪中秋宴会时少了这么多人,原来都去赛马去了。”
“要我说,陛下可是真的疼小张将军。”
两人说着话,突然噤了声,只见两个姑娘都回头看着她,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院里掀起了热闹。
“要说这琴弹得最好的,那当然是月公子。”说话的人手中抱着琴,“听闻月公子回了京,我们府上去请了又请,月公子都回绝了。”
说话的是西宁侯府白家的姑娘,府上实打实掌管着兵权。
“曾以为是月公子不在弹曲,只是无意间听闻月公子做了永平侯府的西席。”
白姑娘说着话,带着几分挑衅地看向韩荀:“韩姑娘既师承月公子,不知可有幸听上一曲?”
“月公子?”有人出声询问道,“可是那位文太公的女儿陶凝?”
“这世上还有几个月公子?”有人笑问道。
“也是,这世上的女儿家里被称作公子的也就文太公的几个女儿了。”
听着知情人讨论,不知情的人倒有些好奇起来,陶凝是谁,文太公又是谁?
不过这些话这会儿都没人理会。
韩荀看了那姑娘一眼,不知这火怎的就烧到她身上来了。
“你莫要管她,她自诩琴之一道京城诸家儿女都不及她,听闻月公子回京,有心请月公子上门,却遭到拒绝,心中不忿……”苏韫颜低声与韩荀说道。
“韩姑娘可是不敢?”
“你往日仗着你父兄在这京城甚是跋扈,今儿这样的场合……”一姑娘坐在靠前的位置,与她呛声,韩荀一瞧,是一位老熟人,周若栩,勋国公府上的姑娘。
“阿栩。”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抬头看去,秋日,不算凉,却穿得比旁人厚实许多。
“大哥。”周若栩看见门口的周衡,气势瞬间低了下去。
周衡对那姑娘赔礼道:“阿栩被家里惯坏了,白姑娘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白姑娘看了看呛声的周若栩,又看了看门口的周衡,说道:“不敢,周姑娘性子率真,我白家,却实养不出这样的姑娘。”
“这两人从小就不对付,见面必然掐得起来,与勋国公家的姑娘一道的还有宋国公家的姑娘孟清萱,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只是皇上赐了婚以后孟家姑娘就没在出门了。”闻言,韩荀看向她。
苏韫颜冲她调皮一笑,坐正了身子。
“周衡兄怎的站在这门口不进去,听说张楫已经早我们一步到了京城,可惜了,喝不上他请的酒了……”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韩荀往后看去,正是韩家兄弟两个,刚才说话的是站在靠后的韩榆。
站在门口的周衡回头说道:“张公子和晋康王世子已经到了,方才阿栩与人发生了口角,我来的时候正巧听了两句,白姑娘好像要和你们家姑娘比试一番呢。”
“比试什么?学问还是什么?怎的不来与我比试?”
站在后面的韩榆上前半步,看了院子里的人,又看向站在韩荀不远处的西宁侯府的白姑娘,蹙眉道:“西宁侯府百家的姑娘?”
周衡接话道:“是她,说是要与你们永平侯的姑娘比琴技。”
韩榆说道:“这哪来的道理,谁不知西宁侯夫人最擅琴,白家姑娘三岁学琴……这是专门逮着我们家的姑娘欺负。”
周衡在一旁补刀:“还有我们家的。”
“是了,要说嚣张跋扈,满京上下谁比得上白家。”
“阿榆。”韩阅等他说完,这才喊住了他说道,“不得无礼。”
“大哥,他们就是欺负阿荀无人撑腰。”
韩阅看向一旁坐在角落里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白家大公子说道:“若是这热闹看够了,白大公子不若管管令妹。”
“韩世子,应该的,应该的。”白大公子站起身来,对白姑娘说道:“蔓蔓,坐下吧。”
白姑娘冲白公子不屑地冷哼一声,白大公子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韩姑娘,月公子独独青睐于你,你倒是让我瞧瞧你有何得意之处。”
看着喋喋不休的白姑娘,韩荀心里微恼,回道:“没什么好得意的,只不过曾有幸帮过月公子一回,月公子记在心上,所以才教我一二而已。”
“那这样说,韩姑娘确实是没什么本事了?”
韩荀手指轻轻掐了掐掌心,看向韩阅的方向。
“白姑娘,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吧?”韩阅仍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
“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有何不对,既然不是这块料子,不若将月公子让出来。”
眼见着事情不对,苏芨安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苏芨安带着歉意与韩荀拱手行了半礼,又对白姑娘说道:“月公子并不是一个物件儿,哪有让不让一说,姑娘既想拜月公子为师,不如亲自去问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