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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文摸来摸去,瞧见廖華递过来的烟。
“谢谢。”她说。
“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徐子文捻住打火机,把烟点燃,深吸一口,叹着气,“元宵在查她男朋友的狗肉厂。”
“查得怎么样?”
“违法的,”徐子文把烟拿开,皱着眉头骂道,“除了‘怎么样’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案子就我在查吗?”
“我也在查啊,你发什么火啊,”廖華闷闷不乐地说,“我跟元宵一起去的,营业执照我都问副厂长要出来了,都伪造的,狗肉养殖都不正规,哪来的营业执照?我还去了趟他们家里,就杨春和九倩住的那个楼,四层的,自建别墅。”
“找到什么了?”
“元宵把员工全都拉去做了一遍笔录,”廖華说,“我在他们家翻手机和钱包,杨春和九倩的手机和包都在家里,不知道杨春人在哪。”
半晌,她像想起什么一样说着,着急忙慌地拍着徐子文。
“干嘛,干嘛,我操,有事说事。”徐子文骂道。
“我让我手下的人算了一下,” 廖華不知道哪找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画起来,“我是觉得他家的房子怪怪的。你看杨春的民房是不是在这,四层,然后占地差不多九十平方米左右,旁边是别人家的房子,两个挨着的,旁边是七十平米左右,然后三层楼高。两栋房子都挨着后面的橘树种植园,一排篱笆隔着,前面是马路。我量了一下,从杨春的宅基地最左端到邻居家的最右端,一共是十米宽。”
“所以?这不是很正常吗?”
廖華咂舌:“不对。我说的是一楼是这样,你可以理解成杨春的院子和邻居家的院子一共是十米宽,但是两栋房子二楼加起来的宽度很明显要比一楼多。”
“啊?”徐子文皱眉了,“这你怎么找出来的?”
“正面看的时候,杨春家的二楼向左,比一楼还突出去一点,怪怪的,我就量了一下。谁家的楼歪歪斜斜地建?”
“也说不准,万一是自己搭的呢?”徐子文沉思着,点出了廖華藏着的话,“他如果想藏个暗间的话,在一楼搞个地下室不是更好?”
“你猜暗间为什么叫暗间?”
徐子文笑笑,默认了。
于是下午,徐子文就搭着廖華的车到杨春的小民房去。期间廖華的人打电话交代就位了,已经在村干部那边查村里的监控了。作为九倩生前接触最多的关系人,加上莫名消失不见,杨春自然成为第一嫌疑人。
所有现场斟查员已经上工许久。徐子文和廖華一起走进去,直往二楼赶。二楼就和一般的住房布置差不多,空间大,功能性又不强,主要把一些杂物堆在这里。放点沙发茶几和电视机,其余的空间纸箱子、旧自行车和电器堆得多一些。一共四扇窗户,分布在四面墙,徐子文重点调查窗户,因为她们怀疑窗户上下手脚的可能性比较大。
东南西北四面窗,西面窗挨着楼梯,敞开的,排除,北面窗、东面窗、南面窗全部糊住,看不清外面。廖華推了一把,北面窗能推开,只是有点旧,关节酸涩得很,不好推。而且这面墙和邻居家的墙挨得很近,推太多会撞到对面的墙。南面的墙就在沙发后面,廖華推开,发现外面就是马路那一块。
“廖華。”
廖華忽然听见这么一声,莫名其妙地扭头去看徐子文。
“怎么了?”
“过来。”
廖華觉得奇怪,虽然徐子文平日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但估计是真的找到点什么了。她赶紧小步过去,瞧见徐子文正不苟言笑地侧开身子,给她让出位置来。她们面前就是东面墙的窗户,就在冰箱旁边,和北面的墙是一个情况,和邻居家的墙挨得太近,中间估摸着只隔两个拳头,几乎堵死了。东窗的窗户被徐子文用力推开了,只推出去三分之一,有个缝隙。廖華走过去,徐子文探着身子,指指窗户外让廖華看。廖華从缝隙往下看,瞧见在两栋房子之间,有着两拳宽的空间。就像在两个房子之间塞了个悬空的盒子,除了朝上和向下的一面,四面全都封死了。而在“盒子”里,男人尸体正扭曲地卡在里面,双手被挤得向上,下身挂坠在半空里,一直挂到了一楼。在二层的窗户外,可以看到的是男人躯干的位置,血肉模糊。
徐子文抬头打量了一下,表情凝重,说:“头应该卡在楼上。”
廖華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把手机递到徐子文面前。
徐子文看了眼。廖華的人把监控记录传给她了。监控里是杨春失踪前的穿着。杨春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12年的十一月二十日。他从狗肉厂出来,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烟,买完烟后回到狗肉厂里,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人已经干了,廖華对着手机上的监控照片确认了一下尸体破烂的衣物。端着手机挠挠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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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后面有张人脸。听九倩说出来,张晓苒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即使毛骨悚然,她还是觉得有点扯。
从大一同宿舍开始,九倩撒的谎就不少。她是一个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找很多理由的人。曾经张晓苒的洗发水买了一周就差不多没了,她问了一嘴谁干的,九倩说不知道,结果室友偷偷告诉她她们都看到九倩偷用了她的洗发水。
她觉得,九倩可能和男朋友吵架了,闹掰了,所以住到她的家里来。为了自己能收留她,想方设法地找理由。
“你看到的那张脸,长什么样?”张晓苒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人脸……?”九倩回想起那副情景,就露出一种颤颤巍巍的姿态,“我太害怕了,没看清。就和恐怖片里那种丧尸一样……?
太夸张了。张晓苒笑了。
住吧。她说。留下来吧。她拍拍九倩的胳膊,让她自己在房间里逛着看看。她得去看看厨房。厨具都是打磨好的,刀是新的。冰箱里的肉已经冻了很久了。
大概是去年,年11月,九倩男朋友的厂里招了一批新人,专门用来换掉之前宰杀职位的。她的男友觉得先前一批效率太低了。
宰杀厂,病菌很多,而且血腥的场面九倩不喜欢,所以九倩只大概听到男友说厂里的变动,那个时候她都不知道男友的厂具体是做什么的。男友跟她说,厂里少见地来了个妞。
九倩不太高兴,问,什么妞?
男友说,年纪很小,看上去才上高中。学生妹一样的。
男友大概是没心没肺,敢在女朋友面前这么轻浮地说这事。九倩脑子里马上就有不好的想法,当天就发了火,直到男友不停地跟她道歉,说自己言辞不当,那女孩跟自己没有关系,单纯过来做工的,自己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
即使男友道歉了也保证了,九倩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当天就要了女孩的微信,没想到女孩率先加了她的微信。
九倩觉得奇怪,女孩哪里知道她微信的?但她作为老板娘本来就想会会这个孩子,免得她有越级的想法。她通过好友,先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九倩,加我有什么事吗。
女孩说,你最好小心你男朋友。
这姑娘把她加上了,第一句竟然就讲这个?九倩马上急火攻心,勃然大怒,当即就一个语音发过去,质问她什么意思,刚来就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女孩隔了几分钟才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九倩还是觉得不爽,她觉得必须见见这个没脸皮的家伙。手一快,点进对方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难道是全设置不可见了?再一刷新,忽然发现女孩的朋友圈更新了,女孩的朋友圈写道:别到厂里来。
凭什么不到厂里去?她这条朋友圈又是什么意思?专门发给她看的?九倩这下气不打一处来,她必须得去厂里看看了。这个女的绝对和她男朋友有猫腻。九倩当时一个拍案,在宿舍里大喊大叫,抓着室友哭诉起来。
当时张晓苒还在大二,还住着宿,对九倩这样子见怪不怪。从大一谈恋爱开始,她男朋友换来换去,几乎总是谈上花心种。但从每次九倩有事没事的诉苦来看,有的时候也觉得是九倩自己疑心病,磨来磨去,双方在猜疑中就分开了。不过现在这个,晓苒觉得确实是花心的,因为自从他们年中谈恋爱开始,通过室友的协助,都抓到对方好多次出轨了。
九倩吵着要去男友那里,然而当时都还没结课。吵了两天,还是各自忙结课论文。室友宽慰几句,之后让九倩自己去闹。没想到寒假一放,她真的拎着行李,火急火燎跑到了广西去。
张晓苒没敢告诉九倩的是,也是十一月的时候,有次九倩出去洗澡,有人找到了宿舍里。学校挨着工业区,治安不怎么样,很多校外的混进学习里。有个年龄看上去很小的女孩子找到她们宿舍门口,说要找九倩。
张晓苒跟她说,九倩不在。
她看清那女孩长什么样。看得清清楚楚。乌黑的眼睛,几乎没什么表情浮动,说话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头发很长,顺滑,并且黑得像花了大功夫保养一般。她只跟那女孩对视一眼,就感觉她对自己有一股明显的敌意,即使不表现在表情上。
女孩死死盯着她,不说话,吓得张晓苒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她笃定地说。
你去过那里。
张晓苒觉得莫名其妙,去过哪里?她不大高兴,和室友对视一眼,语气不好地对女孩说:九倩不在,你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
女孩没什么动作。正当张晓苒和室友按捺着要赶走她的时候,女孩却动身离开了。临走前,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张晓苒一直记得这事,觉得莫名其妙,但时间一长忘记了,后来她从九倩那里知道,女孩叫做张小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