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晓之以情没用,那我就打到你不敢为止。”
杨昱轩把皮带上沾染的血擦了,又用酒精喷了喷,雾状的液体喷到那皮面上,灯光下竟然亮起摄人的冷光,看起来更像是残酷的刑具。
林禹盯着那个渗人的刑具,不自觉得吞了吞唾沫,眼睁睁看人慢慢走近,即使他再想受教膝下,可这时候想逃的念头也是十分真实的。
没人不怕疼。
“怎么?这是想亲眼看着挨?”
怎么都挨到这种程度了,干脆!
林禹索性把身子整个扭过来,过程中疼得又是一身汗,整个人真真和从水里捞出来的没什么两样了。
面对着人跪在沙发上,道:“三年前小禹大逆不道对您动手,您说恩义两断,我偏不,那时小禹说过会回来和您请罪。虽然现在晚了点,可小禹到底是回来了。”看着对方无波无澜的眼睛,他顿了顿开口,“小禹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求您责罚。”
镜片下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攥着皮带的手慢慢攥得更紧,开口冷然道:“你拱火的能耐倒是随着岁数的增加越来越大了。”
心里忍不住发抖。
“这些日子的账还没算完你就给我翻旧账,是嫌我下手轻了?”
林禹索性破罐子破摔:“都已经挨到这程度了,您看着打吧,反正我也不活了。”
一鞭子抽到脸上。
不失准头。
“再敢胡言乱语?”
左边脸上登时涨起一道宽厚的红印,林禹下意识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就见师长脸色完全沉下来。
“这程度才到哪?你要是这个态度这程度都算是轻的,过去的事今日先不提,就说眼下,你还敢不敢再学地痞流氓式的胡作非为?”
不想林禹惨成这副模样居然还振振有词:“老师您这是屈打成招,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有些事有些人就可着正人君子欺负,如果君子可欺之以方,那我宁当小人。”
这番论调着实把人气着了,杨昱轩甚至愣了几秒,才猛地过去把人钮扣住,已经干透了的皮带才重新咬上人身后。
那方寸之地总算被暂时放过,可大腿就免不了遭受波及。
腿上的肉可不比那,不经打。
不过十下过后,就疼得人受不住。
这下行了,他整个背面但凡露着的地方就没有一块好地了。
他刚才说不活了真不是开玩笑的,身后的人根本就没想让他活过今天。
“啪!”
“啪!”
“嗖啪——!”
震怒被裹挟进皮带,林禹的腿后由红变紫看得分明。
这次连数量都没有规定,就一直打,一直打,好似要打到人服软为之。
服软林禹是最擅长的,可这次他偏偏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老师,呃——”
“这事是您迂腐……”
“您如果强势一点,这、啊!这点事也不至于被人翻来覆去说上好几年嗯——”
“换、换了是我,谁敢说我就、我就撕烂她的嘴,杀鸡儆猴,保证呃——保证没人敢再让我听到。”
抽打的动静随着他的话越来越狠,一下狠过一下,打得他呼吸凌乱不堪。
“你居然还振振有词?我教你功夫是为了让你为非作歹?是为了让你恃强凌弱?是为了让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是!”林禹在密不透风的责打中长长吸了一口气,“您教我习武是为了让我学会自尊自爱不受欺负。”
狠狠一下抽到腿上,林禹登时腿上一软,差点整个人栽头趴下。
“那你是怎么做的?用它当做威胁人的资本?你这和那些霸凌弱者的人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一样,他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我有正当理由,她们不惹我我也不会去主动招惹。”
“你那叫什么正当理由?为了闲言碎语算正当?”
“她们言语中伤您怎么不算伤害?面对伤害我凭什么要忍,初中过后我就没受过这种气!”
“好,好,谁也说不通谁是不是?好!”
燎人的鞭风掀起阵阵剧痛,腿上的伤肿起厚厚一层,林禹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两条腿已经失去了支撑的能力,即便有人钳制也再也跪不住。
杨昱轩索性把人扔到沙发上趴着,林禹嘴里的惨叫一直就没停过,可也没服软。
两人在此刻形同僵持。
最后是林禹承受不住,他打着颤的声音在鞭声中湮灭得几乎听不见,杨昱轩停了手。
“……我改,老师,我改……”
他服软了。
但他不认错。
“我以后一定会……三思而行,不再随便仗着自己的身手……胡作非为。”
发自内心也好,屈打成招也罢,杨昱轩要的就是他这句保证。
“最后一点。”
这话一出林禹心中顿时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快熬到头了。
“这一点我不知道该算到哪的错,但你装疯卖傻被当众羞辱责骂,实在是丢人丢到了极限,我恨不得打死你回炉重造!”
他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子竟然能活成那副德行,而且还全都是他自己一手作出来的,他杨昱轩活这四十多年,就没这么丢人过!
手上的皮带霎时间化成利刃,刀刀往人身上割。
这才是他最生气的点,这才是他实在忍不下去的点!
他原本一整天都在强压怒火,偏偏那个盘子就像锁住野兽笼子的锁一样,啪地一碎,锁也就跟着碎了,里面困了许久的野兽终于破笼而出把理智吞服。
回想起白天在操场上的一切,杨昱轩就仿佛被一道道巴掌当众扇在脸上一样难堪。
皮带狠厉得让人连叫都叫不出来,林禹都快崩溃了,而且这件事儿,他他妈也快冤死了!!
“姓钱的……他他妈坑我!说好的原计划是、是损坏人设,降低关注,我本来只是想到操场露个面也就完了,谁、谁他妈知道他给我来这一出!”
“草!在商界逢场作戏也就罢了……没想到在教育界也他妈当上演员了,我也冤,我他妈真快冤死了、啊——!!!”
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心里憋屈得,嘶吼嚎叫像是从灵魂里发泄出来的,震得连头顶上的灯都簌簌落灰。
最后一下杨昱轩几乎用尽了全力,皮带不知何时开裂的尾端终于在这一下之后彻底断开飞了出去。
两个人各自达到顶峰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声嗥叫之下停了下来。
杨昱轩站在沙发边深深粗喘,林禹趴在沙发上气若游丝。
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分钟,两个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从回来之后那几次巴掌如同隔靴搔痒,伤口上的腐肉根本不动分毫。这番责打倒像是大扫除一样把沉疴旧疾上的腐肉尽数剔除,露出鲜血淋漓的伤疤,阳光一晒,等待重新长出粉肉。
先动的是站着的,沉默着收拾满地狼藉,把人腿上流的血处理干净,消毒包扎。林禹整个人就像濒死的鱼,过程中时不时半死不活的蹦跶一下。
紧接着是囤上的伤,又是一番处理,林禹实在没力气蹦跶了,只能时不时的抽动。
背上的伤反而是最轻的。
除了青紫高肿以外,倒是没有破皮。
倒了杯水端到人嘴边,放了个好几年前就备下没用完的吸管,破开包装,置入杯中。
林禹心安理得地噘着嘴喝,喝完一杯又续一杯。
喝完了看沙发上跟滩烂泥一样瘫着的人,杨昱轩认命地去卫生间打了盆水洗了毛巾,给人擦身。
温热的毛巾掠过皮肤带起一阵阵舒适,一身臭汗在人耐心的擦洗中慢慢涤净。林禹被伺候得迷迷糊糊,眼看就要睁不开眼。
杨昱轩本来还有话要说,看人这幅德行也就没开口,想着是把人背到房间还是省个事就让他这么瘫沙发上睡算了。
突如其来的门铃帮他做了选择。
门铃声在这时响起属实不正常,林禹也被动静惊得勉强睁了眼,看了看墙上的表。
都九点多快十点了,大冬天的这个点谁会来?
杨昱轩起身去看,从门镜里看到人时登时愣住,又转头看沙发上的人。林禹本来就在看他,一见他神情有异当即强撑着撑起上半身。
讨债的?
不然为什么老师脸上竟然有慌张的意思?
讨债讨到他门上,他林禹倒要看看怎么个事。
玩了命的撑起身子要去沙发一边够衣服,还没拿到就看见老师竟然回来直冲他来。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将他一甩甩到背上,背着他就进了那间从前的卧室。
“老师?您别怕,没人敢拿您怎么样,我去会会他。”
把人轻轻安置到床上,人一在床上趴好,接下来的动作杨昱轩就变得急躁,把床头的被子一甩摊平将整个人兜头照面盖好,转身就要关门出屋。
林禹掀开一角露出脑袋,惊愕道:“老师?您别自己去,没事让他敲,这事儿我有路子,我现在打电话,明天准给您平了。”
杨昱轩没理他,临出屋之前小声提醒道:“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