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林子里。
我估计,许都是斥候,负责探路,清除障碍。如果这帮毒贩有经验,就该在往下的路上设置陷阱,或故布疑阵,阻止人追踪他们的驻地。
如果是我,方式会直接简单粗暴,布雷组成雷区,让人无法继续追踪下去,至少第一个发现地雷的人,我不会让他活着。我这个人没啥安全感,也不擅长掩饰,会尽可能解决掉一切威胁,好在我的专业是一大优势。
我们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
没多久,耳机里传来许都的声音:“前路,没事!”
这一路追下去,我时刻关注掌上电脑,地图标识,我们已经越过了边境线。
谈战做了个原地休息的手势,小队停止。他靠过来,看我电脑的数据,对坐标、看地图,以及确认另外两个小队的位置。
他貌似十分熟悉我的角色,发装备时,没多说什么,直接就把电子设备扔给了我,好像我就该干这活,怎么说,这是我第一次跟他吧。
徐宏斌正靠着一棵大树喝水,突然听见草丛中“哗”的一声响,他手里的水壶自由落体,他靠树为轴一转身把枪对准声音的来处,就要抠动板机。
谈战一只手忽然从他身后抓住了他的枪,推下枪机保险。其他人虽有警戒,但此时都已放下了枪。
谈战:“别激动,不是人!只是小型动物。”
当初刚进林子熟悉环境时,龙奕就告诉过我:“区分小型动物冲撞植物和人脚压发的声音。”
最初的我也是跟徐宏斌一样,一惊一乍的,后来听得多了,就能分辨出来了。
那只小动物没露面,显然是被我们吓跑了。
许都事前的踩点相当凑效,搜索一天半后,我们这队终于发现了目标:一个看上去不大的窝点,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现成山石堆砌的围墙,墙上设有重机枪火力点,来回巡逡的人端着小口径步枪,粗实的原木搭建的塔楼,楼上值守的人抱着狙击枪警戒,围墙里有三间宽敞的木屋。整个工事坐落在山体突出的一块平台上,进口有一道断崖。易守难攻!
谈战迅速分工:有人联络其他小组、有人观察工事结构描图、有人清点火力点配图……
谈战向我做了个熟悉的手势,我把设备丢给身边的TZ,就去爬树了。
我隐蔽在树枝间,端着狙击枪掩护小队。我有些错愕,啥情况,谈战的手势跟龙奕的一模一样,他俩是商量好的吧,我居然很顺摊的照指令行动了。
瞄准镜里,我能清楚瞧见窝点里晃荡的人头,如果此时我抠下扳机,子弹会从那人头眉心处炸裂,整个头盖被揭开,红白的脑浆飞溅……我的视野里,总是这样的画面。我开枪比较保守,总觉得只有打“眉心”或“心脏”位置,才能彻底解除威胁,绝对不给对手补枪打我的机会,我很惜命!
齐赟率领的小队和我们汇合,他却不在队伍里。
吴晓向谈战汇报:镰刀去前面干活了。
我纳闷:他有什么事可做?谈战的部署已经很完善了。
我搜索齐赟的下落,发现他在工事前的林子里清理毒贩设置的防御型陷阱,那应该是报警用的。
谈战推算这个窝点极有可能存在地下工事,那正面交锋就极有可能漏网之鱼,所以他决定偷袭,不给敌人任何逃脱的机会。
暮色西陲,烟岚弥散在山谷,在林间飘来荡去。幽静深邃的山中,夕日渐渐下沉,可以从林木间隙窥见余晖,飞鸟相约回归山林。落日染红了整片山谷,也包括我们。
残阳似血,我望向身边的人,我看到了“猛兽”们眼里发散出幽幽的光,静待血腥狩猎。我暗自庆幸,自己不在对面的工事里。对面的那群人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被死神的大网裹挟,没有濒临死亡的恐惧,算是死神的一点怜悯。
夏兆隆所率领的小队最后赶到,TZ集结完毕。我们潜伏下来,静候夜幕降临。
谈战向齐赟和夏兆隆布置了任务,他俩散去召集人手。
夜渐沉渐黑。
确认开始行动前两分钟,谈战:“各小组注意,目标拥有强大火力。在未彻底放弃抵抗之前,力求予以击毙。我要零伤亡。完毕。”
TZ们简短地应是声。
谈战关上通话器,用手肘撞了撞徐宏斌,“提个醒,对上这群亡命徒,就把自己当了死人,和他们短兵相接时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
徐宏斌:“是!”
尖兵首发,许都、夏兆隆等打头阵的人滑进草丛,向围墙靠近。
一般人匍匐前进,隔老远就能瞧见翘起的臀部,但TZ进了草丛,除了身体触碰微动的植被,几乎很难察觉到人,而在这样的夜里,就更难被发现了。
围墙上巡夜的人几乎同时被灭,悄无声息的死在TZ的匕首下,或是被折断颈骨,淡淡的血腥气弥散在空气里,死神的大幕被缓缓拉开。
塔楼上的警戒哨被一颗子弹贯穿头颅,我的瞄准镜里一具尸体缓缓倒伏在圆木上。接着,在室外巡逡的人一一被狙击手点了名。作为队里的狙击手,谈战给我们三人的任务是远距离辅助进攻小队。
谈战是第二方阵的人,当他带队到达时,这个窝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警戒力,而这里的人还懵然不知。
徐宏斌一直紧跟在谈战的身边。夜视仪里的尸体毫无威胁地躺伏在徐宏斌的视野中,他握枪的手紧了紧。
谈战看了看身边的徐宏斌,他做好了徐宏斌一枪不发的打算,他容忍新人有这样的第一次。所以每一次带队,新人都在他身边,或者说他一直伴在新人身边。
TZ的人准备收网,分队靠近三间木屋。
我看见一间灯火明亮的木屋里走出一人,他走到门前一棵小树前尿尿。
声明一下,我没有某种变态的癖好,之所以要盯着那个人尿完,是因为谈战安排我盯哨那间木屋。尿完回屋的路上,那人居然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塔楼。
K,这个习惯不好,显然他这么一望就发现了塔楼上没人,他一愣,一把就把肩上的枪捞在了手里,张嘴就要喊人,我及时送出了一颗子弹,他没能发出声,倒下的身体恰好被迎上的齐赟接住,然后缓缓放在地上。木屋里的人没被惊动。
那撒夜尿的人,如果反应快,第一时间便是响枪,而不是张嘴,毕竟这样寂静的夜,突兀的枪声响起,任谁都知道有偷袭,至少他们还能稍微为自己的命运反抗一下,虽然实际上没什么用,因为结果都是死。
齐赟摸到木屋的窗边,手里握着几枚拉开环的手lei,扔进屋里,然后跃开,跳进事先看好的掩体里。
“轰”的几声,木屋被炸得散了架,横七竖八的残肢散落。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木屋也传来爆炸声。
TZ几人成队形进入被炸塌了半边的木屋,察看里面还有没有能喘气的人,凡是能“动”的不管死活,全都补上一枪。对于这群毒贩,讲所谓的人道主义救助,那TM就是对生命的亵渎。他们不可能改过自新,只要他们尚有动的能力,必然是拿起武器杀人。对一群“兽类”,为何要讲人性!
以我对手雷杀伤力的评估:现在屋里除了一堆肉块,没有什么完整的人了。
这次行动,TZ用了两种手lei:进攻型手lei,扔出去死无全尸,防御工事全毁,无一幸免;杀伤性手lei,扔出去,死一半,留一半,留下的半死不活的人全身插满弹片,苟延残喘,死,对此时的他们就是解脱。
死神“执照者”——TZ,这晚,全歼工事里一百多号人。
后半夜,枪声停歇,没有受伤的痛苦,没有死亡的恐惧,没有撕心裂肺的哀嚎。只有血肉模糊的肢体、静谧的夜、酣睡的梦、低吟的虫、悲啼的夜鸟……
等一切都结束了,清点完尸体、武器、毒品等,大地重新迎来了新一轮的曙光,明晃晃的光亮穿透这个不起眼的石头工事,所有的阴暗、肮脏都被光明盖过。
这片远离尘嚣,寂静清冷的山林,每次被打扰都布满了腥红,血污浸透了黑土地,厚积薄发,孕育新的生命。死神在这里无情收割了生命,尘归尘土归土。林子里经久不散的雾气里似乎藏匿着死不瞑目的魂灵,无人收敛尸骨,他们死在这里,也葬在这里,归于尘土,只在夜深寂静时,如闻泣幽咽。
齐赟负责带人销毁这个工事里的一切。风拂面而过,带有浓郁的血腥味儿。不消半年,没有了人的干扰,此地必然被草木再次夺回“生命场”,断壁残垣将会渐渐湮灭于迷烟树,也许能被动物看上作窝。
谈战:“你的第一场实战,感觉怎样?”
徐宏斌:“谢谢!”
谈战:“我是问你开枪的感觉。”
徐宏斌跟着谈战走进了被扔杀伤性手雷袭击的木屋,他跟着谈战的动作,也开了枪。
徐宏斌:“感觉像发梦,又好像失去了一些东西。”
谈战:“准备好失去了吗?”
徐宏斌苦笑了一下,“我是军人,我准备好了!”
谈战的眼神显得温暖而宽厚。
我终于明白龙奕所说的,因为某人的一个眼神而被折服。经历一场血战后,能看到这样的眼神,确实令人宽慰,想要依附于他,紧抱大腿。
我们步行退回了国境内,武直在境内接我们回TZ基地。
徐宏斌在机舱门口往下望,呆望这片树林,这里鉴证了他的第一次。虽然这个“第一次”并不愉快。
但又有谁能保证每个人的每个第一次都一定是好的呢?
我觉得这小子像一把刚开锋的剑,试剑就必须饮血,只有喷张的鲜血才能鉴证剑的优劣。他要成为一把好剑,这只是第一次,还有无数次等着磨砺他。
“你要是想下去,我现在就可以一脚成全了你。”谈战就在他身边。
徐宏斌:“好啊,你陪我!”
谈战:“关门!”
徐宏斌乖顺地把机舱门合拢,靠近谈战坐下。他笑得很满足,有点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回答对了老师的一个问题得到一朵奖励的小红花,透着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第一次见血,会让多数新人反常一段日子,郁闷、发泄、宣泄、抓狂……慢慢适应,心情渐渐平和,然后再试炼,所有情绪都归于平静,就不再是新人了。
记得自己第一次开枪杀人,瞄准镜里清楚瞧见对方脑浆迸裂,我居然很顺摊,没有太多的情绪化,只因为我是服从龙奕的命令开枪,相信他说的,还有如果我不开枪,那我就会死。
这也许就是军人的本能,我贯彻得很好,从不质疑“首长”的决定。
作为狙击手,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开枪,多少有些暗地里做坏事没被发现的兴奋感。龙奕说,早就知道我适合干这行。
大爷的,跟一个谈杀人都能津津乐道、形式多样、有理有据、有章有法的人混,我没成变态,已经万谢了!
徐宏斌起初就很适应,他不反常,不郁闷、也不发泄、宣泄,当然就更不可能抓狂了。因为他有信仰:我是军人,这是军人的职责。
也许简单、单纯的人,烦恼会少很多;还是,信仰坚定、执着的人,会更坚强。
当然,徐宏斌他并不嗜血、冷酷,有时他也会想:要是这个世界人人都是善良的,处处都是和平的,那该多好!
要是这个世界人人都是善良的,处处都是和平的,那最幸福的该是我们军人吧。我们就不用端着枪,冲锋陷阵、浴血奋战,成为“死亡武器”。以暴制暴,只是非常形式下的一种手段,不得已而为之,但愿是这样吧。
虽然谈战已经表示过对徐宏斌放心,不担心,但照常规他还是得找徐宏斌聊聊。关心下属是一个好上级应尽的职责。
至于聊天内容嘛,徐宏斌非得说给我听,这小子一犯“病”就话痨,可难为我这个“姐姐”了。
这天下训了,两个大男人坐在山坡上聊。
徐宏斌低着头看草地,“下次出任务,你还会保护我吗?”
谈战反问他:“你很弱吗?需要人保护?”
徐宏斌依然低着头,“我是说像这次,你就在我身边。”
谈战:“会!”
徐宏斌顿时抬起头,眼眶里笼了层水雾,无比坚定地向谈战表白:“那,我愿意为你死!”
“谢谢!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愿意为你挡子弹。”谈战回敬他的热忱。
徐宏斌更激动了,嘴唇有些微微发颤,“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谈战失笑,“你该有自己的见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