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赟刷刷地在记分册上划着叉。
新人站着,而且沉重的背包一直就没有解下来过。
三个月的磨难就这样开始了,这支队伍在身心俱疲的磨炼中摸爬滚打。
新人常常背着30公斤重的装备,十个人一组轮流推着一辆军用卡车上山。车载重至少五、六吨,推着卡车一走就是五公里。谈战特意给他们挑了条崎岖的山路,泥坑满布,只要稍稍松懈,卡车就会往回倒,新人眼睁睁的看着车轮子掉进泥坑里,仰天大叫:“不好!”因为他们遇着大麻烦了。
即便是驾车的TZ踩尽油门,那轮子愣是只在泥坑里空转,就是“爬”不上来。然而驾车的TZ铁定是没这么善解人意的,他只是负责坐在驾驶室里,时不时伸出了脑袋,望望十个苦逼的新人,并伴随着没心没肺的嘲笑。
新人只得搬来石块垫底,大费周章才能把车轮给“ba出来”,可不幸的是另一个轮子又陷进了另一个坑里。这简直是个技术活,需要计算坑与坑之间的差距,找准轮子的前进路线,还要会挑石块,常常是换了这块,用那块。十个新人全动了起来,还是觉得手脚不够用,想借人帮帮手吧,可TZ却袖手旁观,纯属看戏的路人。
一趟走下来,新人体力成倍消耗不说,还粘了浑身泥浆,活像一具具泥塑。
泥塑样的他们回到基地,澡都不让洗,仅仅解下背上那要命的背包,就靠在了一张张课桌的旁边,听教官们讲着五花八门的课,有一大堆的理论课和技能课要上。座位旁,总有一摊泥水,不停滴。
而且,满手泥巴的情况下拿笔画图作业,教官还破天荒地要求卷面整洁,极尽挑剔到有泥点粘在纸上,作业就得重做。
渐渐地,新人也有了应对的招,在听课时,做作业之前,尽量把手和衣服“吹”干,然后把手上的泥巴搓下来,把衣服上的拍下来,所以靠窗的位子特受亲睐,通常都是先到先得。
可是,谈战却批评新人“抢”座位的行径,说是影响队里的和谐团结。为此,他特意不辞辛劳地为新人编排了固定的座位表,在往里靠的原则下,靠窗那一列座位全被空了出来。
每天,每堂课后,作业的成绩都会记入总分,扣分是常态,加分是意外。
遇上雨天,又刚从外面跑回来,新人干脆把作业纸贴在墙上,站立或半蹲着,小心翼翼地拿着笔完成。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经过新人的讨论。
方法虽然简单,但过程却是曲折、艰辛的。实验如下:把外套脱了,光着膀子,以免衣袖上的水滴落,但万一教官非得让人穿回上衣怎么办,就算是拧干了,再穿上,作业纸上还是会蹭到水渍,墨迹化开了,作业又得重做,此法不通;头发上的水滴也不容忽视,只要一低头,就落下了,怎么办,备条干毛巾包住头,尽快擦干,可教官会不会没收毛巾呢,说咱们像陕北高原的庄稼汉,不注重军容,此法不通;把教室里风扇全开,并且开到最大,那作业纸不得肆意翻飞,不方便下手,也许教官会直接断掉电源,而且这方法过于自伤,易导致人感冒,此法不通……新人全面周到地考虑了各种情况,不得不说句:真不容易啊!
慢慢地,一屋子的新人最后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他们只是无力地看着齐赟等人折腾。
忘了憧憬、理想,甚至尊严,全都忘了,现在没人记得之前的光荣,只盼着吃饭和睡觉。
一个星期的时间漫长得就像一年,但没有一个人放弃,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天,一个可以让他们一雪前耻的日子。每天都有人掉队,每天都有人离开,坚守下来的人就奔着那个念想。
这一天很快来了。
列队完毕,还剩的三十个新人跑步前往射击场地。知道要去打靶,个个心花怒放,都幻想着前方的目标靶被替换成了TZ,被他们尽情地突突。其中,谈战的得票数最高。
下午两点,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新人全眯着眼看远处的靶子。挺可惜的,幻想没能成真。
有人开始发牢骚:“TZ这是想把咱们训练成火眼金睛的孙猴子吗!”
“就算是,他们也没这能耐,当自个是太上老君呢!”
“连当老君的炼丹炉都不配。”
齐赟听到队伍里的声音,吼道:“怎么?太阳猛点就不会打枪了。乘早滚回家,别在部队丢人。”
听到这样的奚落,新人虽然窝了一肚子的火,但没人发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或许是不想做无谓的抗争,因为只有用实力才是对TZ最好的“打击报复”。
齐赟:“第一排出列,就位射击点,准备射击。”
第一排的新人无声无息地出列,就位。看到眼前的一幕,愕然,众人位置上都是一些拆散了的枪械零件。
齐赟没有任何表情,“开始吧。要求两分钟内打完弹匣。”
有几人回过头,无比怨恨地望向他。
齐赟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没给你一把完整的枪就不会打靶了!”
只有2号轻蔑地笑了笑,蹲下开始拼装枪械。可是才拼了几块,他察觉不对,眼前这堆“破铜烂铁”里至少混了三、四中枪械零件,但恐怕只有一支可以拼齐。他只能先停下手里的活,分门别类地整理。他的这一举动让一旁奸笑的TZ诧异,随之连连点头,是个明白人。
毕竟像2号这样目光锐利的人不多,所以大多数的人都是拼了一半之后才发现这支枪根本就拼不齐。军人对枪都有敏锐性,这种不行就立马换另一种,只要确定了型号,拼装不是问题。但等众人恍然大悟,整理完零件之后再拼过,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谈战添堵,“射击!射击呀!现在的靶子都第二批了!会扣分的!你们在原单位都算枪王吧?”
2号射出了第一枪,可是连瞄准具都未曾调校过,那一枪脱靶了。他意识到了新的状况,抱怨道:“什么破枪!”干干脆脆地用立姿点射打完了弹匣。
又有新人开枪了,仍是徒劳。周围的枪声也零零落落在响了,但绝大部分子弹都跑靶了,每个人的瞄具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齐赟卡下了秒表,“停!停止射击!”
射击位置上站着九个恼火而难堪的人,大部分人都没有打完弹匣里的子弹。
从步话机里传来了报靶声,“2号七发上靶。”这个靶场,暂时最好的成绩。其他的人,零零星星地上靶,最多的不过三发。
三十个人打完一轮,没人破2号的记录。
2号很是得意,边接受左邻右舍的道贺,边谦虚道:“还行,还行。”
“我看,相当一般。”谈战阴魂般地转悠到2号身边,不屑地说。
“如果你就只是打算用说的,我想,我可以选择左耳进右耳出。”2号还击。
谈战:“如果你输了?”
明摆着挑衅,妖孽的本性。
2号:“以后你说啥,我做啥,绝不多废一个字!”
“陈畅,出列。”谈战向不远处观望中的人群招招手,那是自己亲手带出的狙击手。
“等等,我就要你!就和你比!”2号挑衅的眼神勾向谈战。
这眼神让谈战兴奋不已,他笑了,但他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唉,徐宏斌这个傻缺又逞强,被谈战盯上,他焉能有好日子过。
2号不禁打了个寒战,随手裹了裹作训服,强撑了撑腰板。
等陈畅小跑到谈战跟前时,他亲昵地揽过陈畅的肩头,显得很是无奈。“那小子不想跟你比,他看上了我。”
“那好,小的这就回去了。”陈畅幸灾乐祸地看了看2号。
2号瞄了一眼陈畅的肩章,就一少尉,鄙视回他。
现有状况如下:一堆散落的零件,组枪,然后射击。
2号扣动板机,子弹呼啸破空而出,飞向靶子。报靶,十发,两发在七环,三发在八环,一发在九环,其余中靶心。对于这个成绩,他挺自信。要说第一次射击需要磨合,那么第二次就能上手。
新人欢呼,这样的成绩,对于新人而言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现在有人完成了,干得漂亮;对TZ来说,这应该算是当头棒喝了吧!
可是,TZ这里从来不缺“奇能异士”,而谈战更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
谈战闭着眼砌好了枪,这一出手已把人惊呆了。他睁开眼,目光聚焦,有条不紊地打着惯用的单发点射,枪声续着独有的节奏。报靶,十发全部集中在靶心位置。
谈战打量着2号脸上的颓然之色,却发现他脸色虽然暗淡,但眼眸里却闪动着不屈的亮光。
谈战用戏谑的眼光看向其他人,那是一个个被完全击溃之人的神色,懊悔、痛苦。
有人抱有侥幸的心理。“报告!要求看靶纸!”
谈战无比豪气地开口:“给他!”
当靶纸呈现在每一个人面前时,他们的表情已然扭曲了。只有2号眼里放射出一抹异样的光芒,他转头望向谈战时,那束光便从此笼罩上了谈战周身。
谈战在新人队列前踱着,时而面向,时而背向,看来是打算好好发挥一下:“严将严兵,这里就是这样的带兵方针!做得鬼中鬼,方成人上人!你们有不服气的,就回忆一下我的兵在对抗中把你们收拾成什么样子!然后给我服服帖帖迈开你们的腿!技不如人还要穷叫唤。”
谈战必须并且有责任好好重新打造他们。
对于新人来说,痛苦的一个月总算熬过去了。训新人有条不紊地走上了正轨,教官团例行公事向老大汇报工作。齐赟和吴晓主要陈述,谈战倒是悠闲自得地旁听。
段澄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算是对小辈们的赞许,极大地鼓舞了两人的士气。
小辈们郑重承诺:“为了给TZ培养新血液,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汇报工作结束,段澄明单独留下了谈战。
段澄明:“2号,徐宏斌怎样?”
谈战:“还行!”
段澄明:“要看得上,就留下好好培养。”
谈战:“上头给您压力?”
段澄明:“没。”
谈战:“那您?”
段澄明:“觉得那小子挺像当年的你。”
谈战:“我可以理解为您这是在损我吗?”
“你小子!”段澄明厚实的大巴掌落在了谈战宽阔的背脊上,谈战就着力道往前倾了倾。“某些地方像。不过,你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显得老成世故了,而那小子青春活力焕发。”
谈战:“您觉得哪种好?”
段澄明:“我这不正在比较嘛。保持那小子的本性,好好锻造一番。”
段澄明看上去像个甩手掌柜,可实际上受训的每个新人他都了解,每天新人的训练数据他都会过目、分析利弊。
格斗课分为室内和室外授课两种模式。
在室内上,人站在离地几米高的蹦床上,可缝隙大到稍不留神,一脚踩空,整条腿就陷进了网格间,半天才能ba出来。
起初,新人十分不适应,不是站立不稳,就是被网卡住,窘态百出。一跟TZ对打,个个都是挨打的主儿,甚至有时被倒吊,悬在半空中晃悠。
等新人稍稍熟悉了蹦床,能站稳脚了,对打的TZ总是边进攻边跳步,把原本好不容易能够站稳的人又给摔趴下了。这一趴下就得罚跑一圈,跑完了继续上网。为此,新人常常是跑过了饭点,饿着肚子睡觉。
有人机警,被罚的次数多了,特别储备了干粮,等熄灯后,与同房人大快朵颐。
可是,走得夜路多了终遇鬼,某次就被齐赟逮了个正着。
某间房内,黑灯瞎火,新人肆无忌惮地摆放了整桌的食物。熄灯前,都还藏着掖着,一熄灯,盛大的“晚宴”就开吃了,甭管是什么吃食,顺手捞到就开了包吃个痛快。一分钟后,齐赟一脚踹开了门,手电筒的强光不偏不倚直直射向了桌面,新人正往嘴里送吃的,或叼着包装袋往口里倒食物残渣,又或开了新的一包正打算吃,这一惊吓非同小可,纷纷呈现了“木头人”状态,动作定格。直到干粮统统被没收了,新人还没来得及想该不该趁乱藏几包,因为他们被勒令罚跑去了。本来就没吃饱,又跑了大半夜,等新人死鬼般爬上床后,肚子发出饥饿的咕噜声。
那次过后,齐赟带领兄弟们组成了扫荡队,不定期不定时地搜查宿舍。起初几次还是收获颇丰,可慢慢地战果就不复当年了,顶多能搜出个鸡蛋就不错了。虽然仅剩个鸡蛋,也照收。
室外,格斗课,两人一组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