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芷走出房门，刚好碰见孙静往这走，孙静看见她眼前一亮：“季队，你终于醒了。”

季清芷神色如常笑道：“嗯，刚醒，你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刚听护士说你醒了，这不准备来看看吗。”孙静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季清芷点头嗯道：“我没事，林德兴怎么样？”

孙静面有忧愁：“大腿粉碎性骨折，虽然做了手术但是恢复期还要很长时间，下次行动时间间隔很短，肯定来不及，就看上面怎么安排了。”

正巧林霏开也走出来，靠在门框上平静望着两人，孙静打了声招呼，三人一同往隔壁病房走。

季清芷道：“当时也没别的办法，巴莎带人潜伏在林子里守着我是没想到的，总的来说虽然这次吃了不少亏，但也长了经验吧。”

说话间已经到病房门口，季清芷轻轻敲了两下门，在听到请进后才打开。

因为是伤号，病房里还安排有一位护工，此时正在打扫的桌面，大概是被嘱咐过什么，见几人进来忙加快手里动作。

季清芷朝护工笑了一下，制止道：“您不用急，我们就来看看他，不谈什么事。”

护工这才点点头，动作慢下来。

孙静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林德兴躺在床上，侧首看着站着的三人道：“麻药劲过了，当然疼，其他还好。”

孙静点头：“正常，恢复期记得好好复健，不然容易留下后遗症。”

林德兴老老实实点头，季清芷道：“这算工伤吧？你说怎么这么倒霉，但凡晚一秒也没这些事。”

林德兴叹口气，无奈道：“大概是命里有这一劫吧。”

季清芷道：“说好的唯物主义呢？这么快就崩塌了？”

林德兴嘶一声：“多少被那个大祭司搞的有点塌。”

林霏开一直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等几人又在病房里随便聊了会儿才出去，出门后孙静打了声招呼说要睡午觉便回房了。

季清芷刚睡醒，也不怎么困，侧首问林霏开：“你要睡午觉吗？”

林霏开摇头，季清芷便笑着邀请道：“那下去走走吧。”

她活动了下身子，道：“睡那么久，骨头都睡软了，正好外面没什么人，风景也不错。”

这里大约是专门划分出来的康复区，周围并没有多余的建筑。

正逢春后期，四周绿荫环绕，石板在草地上铺就成一条整齐的小路，不远处还搭建有一个亭子。

季清芷手搭在眉上，眯眼看了看，道：“那亭子里是不是有个棋盘啊？”她回头挑眉道：“咱俩比划比划？”

林霏开平静看她一眼，没否认。

季清芷莞尔道：“我算是知道了，你不否认就是同意了。”

沿着石板走过去，初春阳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季清芷感慨道：“终于又感受到这种暖阳了，不闷不热，真舒服。”

她回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倒退着笑道：“我们这常年阴天，尤其是春冬，所以一碰到出太阳的日子到处都有人出来晒太阳闲聊，有意思吧。”

林霏开沉默片刻，道：“挺有趣的，也算是种地域文化。”

季清芷乘机打探：“那你家那边呢？有这种吗？”

林霏开淡淡看她一眼，才缓缓道：“江南出太阳的日子倒不算少，但梅雨季时，整座城都会变的很潮湿。我少时跟父母住在城里，他们工作很忙，到暑假我便会去爷爷奶奶家，他们住在水乡，一件衣服洗完要几天才干，家里木质家具总是容易发霉，天天擦也没用。”

这还是季清芷第一次听林霏开聊自己家里的事，不由感兴趣的追问道：“那怎么办？发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吧。”

林霏开点头：“有些只好当旧木材卖了，木头很好，但也挡不住岁月消磨。”

说话间已经来到亭子中央，亭边一个不大的人工湖，种满许多未开的荷花，静静漂浮在湖面。

季清芷道：“可惜了现在不是荷花开放的季节，不然一定很好看。”

林霏开道：“夏天热，蚊虫多，你也不一定有心情来了。”

季清芷笑道：“也是。”

她指着棋盘问：“你要红还是黑？”

林霏开径自坐下，用磁铁石隔着玻璃罩将棋盘恢复原样，平静道：“红先黑后，你先。”

季清芷也不争，跟着复原自己那边的棋子位置：“挺自信啊，先手可是有优势的，不过我棋艺确实一般。”

她似是想起什么，不禁笑道：“也就能跟小区里的大爷些比一比吧。”

林霏开先将自己那边的复原好，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开始两人下的还挺快，到后面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季清芷打掉林霏开一个车，林霏开反手拿掉她一个炮。

季清芷道：“车换炮，不值吧？”

林霏开淡声道：“值不值，得看下棋的人怎么下，看当前局面是否合适，如果不合适就应该做取舍，而非强行留下。”说着就把手里剩的另一个车往前移。

季清芷看她一眼，没说话。

林霏开又将马往前一移，季清芷盯了半晌，抬头莞尔道：“我输了。”

林霏开将最后一步下完，才抬眸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不用敷衍我，我不会信，你知道的。”

沉默片刻，季清芷长叹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不会信。”

顿了顿，她垂眸，涩然道：“如果我说，我害怕的不一定会发生呢？”

林霏开蹙眉：“防患于未然，作为队友，我有权利知道。”

“如果这并不会影响你，影响任务呢？”

“我还是想知道。”

闻言季清芷一怔，怔然望着她。

林霏开被她这么一看，瞥开眼，望着湖面平静补充道：“当然我只是你的队友，如果这个问题涉及到你的隐私，你可以不告诉我。”

季清芷眨眨眼，低笑好一会才抬头，看着林霏开侧颜笑道：“如果是队友，我可能会隐瞒，毕竟我说了，这不会影响任务完成。”

“但对你，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

季清芷笑了笑，眼神中却满是认真：“交个朋友吧林霏开，看在我们还算合得来，我表现也还不算差的情况下。”

林霏开回过头跟她对视，季清芷不躲不避，正当她以为她这次依旧会像以往那般默认甚至拒绝时，却听到林霏开道：“好。”

很轻的一句，依旧似这湖面般没有波澜，季清芷却像心里炸开了烟花，笑的更灿烂。

林霏开也有些莫名，按照她的性格，最多只是默认，这次却鬼使神差开口应下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季清芷有点不一样，至于原因，她暂且不想深究。

季清芷乐了半晌，想到要说的，那个已经埋在心里多年的事又冷静下来。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神情复杂道：“你见过死人吗？”

林霏开蹙眉道：“......白骨化的算吗？”她隐隐感觉到季清芷说的肯定不是这种，但是......

季清芷失笑道：“对啊，差点忘了你是考古的，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种。”

她双手不自觉蜷缩起来，抿唇道：“我见过。”

“新鲜的，巨人观化的，我都见过。”

林霏开顿了下，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救援中吗？”

季清芷摇头。

“你见过废弃矿坑吗？”她又转移话题，眼神不自觉闪烁。

没等林霏开回答，季清芷接着道：“我见过，也去过。”

“那时太小了，心里总有个冒险梦。”她自嘲一笑：“但纵使这样我也不想去的。”

季清芷有些恍惚，当年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让她如坠冰窖，仿佛现下身处的不再是这个暖春，而是那个寒冬过后，再也回不去的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