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舒亦钦说过的话还是作数的。
他要是发觉石晓晓上药上绷带的方法哪里不对,便会细细说明可以怎么做,也不让石晓晓苦恼。
两人互相帮着换药查看伤口,倒也认真仔细,没起什么捉弄心思。
石晓晓其他的伤口陆陆续续掉疤长新肉,背上的伤口却好得没那么利索。重的东西是真的一点也不敢提,重力拉扯着便觉得半边身子都是疼的,小试两回就再也不试了,重活儿全都交给了舒亦钦。他若不想自己受伤,总能想出些巧劲的办法。
舒亦钦骨头没什么大问题,于他,伤口无非就是让皮肤变得狰狞丑陋而已,走江湖留伤口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他却不知道石晓晓心里怎么想的,每每给自己上药,她总拉着自己说话,也不知是在转移谁的注意力。
这么一来,盟主之争、长玉令之事,他和林成山去揽月城武林大会的事,半个多月也说得差不多了。有时也会突然跳回江城,问些之前的事情,可谓随性至极、毫无章法。
舒亦钦也觉得挺好,不用自己费神去想怎么找话口和她解释。少了之前的种种隐瞒,他心中多了许多畅快,和石晓晓相处起来更觉自在。
一月余,石晓晓总算发现他最深的伤口能看见明显的新肉了,心里高兴地感叹着:“总算长出来了。”
舒亦钦长臂一捞,将她包进自己的怀里,埋头在她耳畔软声道:“嗯,总算长出来了,不会裂口了。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我担心什……”
稀里糊涂的话被尽数吞在口中,令人目眩神迷的爱抚如燎原野火热烈又疯狂,名为爱欲的沼泽拽着人包裹,仿佛一分一毫都不能逃脱,就连愈合伤口的皮肤仿佛都能开出炽热的花,生出细密的根织进耳畔、扎入震颤的心脏。
情义心相通,巫山云雨覆。
夜入笙歌重,鸳鸯交颈卧。
饶是石晓晓心大,也是没有见过这样舒亦钦。次日一醒来,察觉自己还在某人怀里,又赶紧闭眼。
“呵……”头顶传来洞悉的笑声,“我去做饭烧水。”接着,石晓晓便觉身边的人离开了,被子透风处被他掖了掖。
石晓晓正觉心头一松,就觉气息扑面而来,听见他说:“不睁眼也没关系。”
一吻落下,气息交缠,石晓晓回吻中睁开眼睛,好奇得看向舒亦钦的脸。
“你看我做什么?”舒亦钦奇怪,离开些距离,看着那犹有春色的眼,心中微漾。
哪知石晓晓语出惊人:“你这眼睛怎么湿漉漉的,有些不一样,好奇怪。”
原来他眼中也是春光未褪么,舒亦钦只好抬袖遮掩退出床帷,拿了衣服给石晓晓放好,自己钻去了厨房。
“是……害羞了么?”石晓晓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呢喃着抚上了自己发烫的脸,猛地拉过被子盖在自己头上。
没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掀掉头上的被子嘀咕起来:“他做饭?能做什么啊?”一边想着,一边懒洋洋地穿衣服,简单收拾好就去看舒亦钦搞什么花样。
舒亦钦的煮饭能耐乏善可陈,最多就是不会把自己饿死,要说能多厉害,其实不然。
至少,从家里做食铺的石晓晓来看,算不得有多好吃。
她去厨房一转,就见这人热水已经烧起来了,就是手里那碗蛋液没想好怎么往里放。水深已经高过碗高,他这碗蒸蛋直接放锅里只能水漫金山,估计就便蛋花汤了。
石晓晓走到旁边拿起个竹簸箕比划了一下,走去外面舀水冲洗干净又拿回来放大锅上,刚好能够隔开水面,又能盖上锅盖。她抽筷子轻压检查后让舒亦钦放碗:“这下可以了,快放进去吧。放中间啊。那锅盖也得盖上。”
舒亦钦依言照做,盖上锅盖的那一瞬,还暗自吐了一口气。
蒸蛋要不了多久,两人守着灶台一块儿坐着看火。
心中那早起的暧昧渐少,倒是互相依偎着享受此时此刻的宁静温馨。
两人吃了东西,兑好温水收拾了一番,便一块儿去附近的树林散步。两人手挽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之前本来和林镖头商量,打算扮成徐满一块儿混进武林大会的。怎么徐满忽然变成别人了?真的徐满回来了?”
“没有徐满这个人。是别人用了手段将我换下来了,我被迷晕后又重新易容,把我又丢进了武林大会里。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杏林里了。当徐满主动站出来时,我才知道,这时候的‘徐满’是‘妙笔书生’。他虽然坑了我,但也帮我解了燃眉之急——他在众人面前让长玉令碎掉了。”
“可你不是说……”石晓晓怀疑自己听错了,拉了舒亦钦的衣袖,不是他说的那玩意儿是撞碎的,怎么还能再碎一次?
“对啊,这就是他的手段,明目张胆地设计所有人,却还让人不得不信。他在查验长玉令真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碎的。但是他选择不说,而是等到最后给宁当家时,当做暗器扔给宁当家,借着他抛石反击的武者习惯,让所有人都听到了长玉令碎裂的声音。
“虽说打乱了我和林成山的计划,但他也在无意间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要不是他将这碎裂之事嫁祸给了宁当家,我们俩、尤其是我,众目睽睽之下,还无法脱身呢。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人人都会知道被算计了,就算知道我说的是实情,也不一定咽得下那口气。只有这事情落在了那几个大家都不敢惹的人身上,我才算勉强逃过一劫。而我身法套路已经被宁当家当众试出,之后若是不想惹祸上身,也要避开这些人了。
“好在当时有易容,我也不是德威镖局的身份,少了与镖局的牵扯,也不知道那妙笔书生顶替‘徐满’是不是在帮我?无论如何,我还是应当谢谢他的。”
“没事。”石晓晓拍拍舒亦钦,安慰他,“现在不好露面,咱们就藏起来。等安全之后,我们再出门行侠仗义。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我才能帮人,也不是非得你我不可。而且,还可以趁这机会教教我武功,那以后出门我也不会像这次毫无自保能力。”
有些力气和会些武功还是有差别的。石晓晓在与长鞭女的对峙里,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那把子力气的无用。她不知道怎么逃脱,不知道怎么还手,任对方如何出手只会着急害怕,丝毫不得要领。
“这时候入门啊。”舒亦钦迟疑着,拉开石晓晓打量了一番,“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锻筋炼骨的辛苦并非捏个包子馒头那般容易——就算你做包子馒头,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可知道,习武之时于我的份量之重,这对我来说绝不是可以随口说说的事情?说笑之话也是不可的。以你此时的年纪,说实话有些晚,但你真的打算让我教你,我可绝不会敷衍了事,定会严厉的。”
舒亦钦脸色严肃,俨然一副开不得丝毫玩笑的模样。
石晓晓问:“习武之事,对你这么重要吗?”
“重要。”舒亦钦肯定道,“它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我的精神,是家族的传承,是我不断追逐的目标,也是我的立身之本。我希望你的决定是深思熟虑的,不要一时兴起落得半途而废。若是中途轻易言弃,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地看不起你、轻视你,甚至讨厌你。我不想这样。所以,学不学,你须得想好再说呢!”
“哦,知道了。”石晓晓点点头,转而又问起几个大家都不敢惹的人。
舒亦钦明白习武之事她还没有下定决心,便也顺着说起武林三大高手的精彩事迹。说道杏林之会的对决,又对宁永朝、久妙神通的本事极为赞叹,直言自己完全比不过。说到此处又想起妙笔书生,对其巧妙轻功也很是赞赏。
石晓晓笑看着眉飞色舞的舒亦钦,轻声叹道:“是真喜欢呢——话可真多。”
“嗯,你说什么?”舒亦钦没听清。
“能这么厉害,没人敢欺负吧!真令人羡慕啊。”
“也不能这么说。太过厉害的高手让人不敢掉以轻心,真要对付起来,那必定是群起而攻之……蚂蚁多了,也是能啃食大象的。”
“那还真的是难说呢。”
“是呀,江湖险恶,武艺高低都会遇上难题遇上困境。谁又能说武功天下第一的就能万事亨通没有烦恼呢?”
“你算天下第几?”石晓晓问道,眼中有些兴味。
“我?”舒亦钦拉着石晓晓向左转一圈,又向右转一圈,认真看了四周后,笑得灿烂又狂妄,“我啊……此间当仁不让,天下第一是也!”
“你天下第一?你怎么没打赢宁永朝?”石晓晓才不信呢。
“那当然是因为,”舒亦钦伸手轻弹石晓晓额头,“你太弱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