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佑陷在梦里醒不过来，各种扰乱的思绪纠缠来去，把他困在深色而黑暗的虚妄里。

睡前弟弟还在问他为什么见了林月就不走了，见了林月就不走？林月除了脸还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就算顶着那张脸身材也好气质也好，没有什么能和少轩比的，只是一个姑且合格的赝品，顾晏城那样的脑子才会拿一个赝品来当少轩的替身。

林月处处不好，现在又为何出现在他梦里？

——就是林月没错，在顾家院子的灯下，微弱的白色顶光照亮林月白到发青的脸，那张漂亮的脸，少轩的脸，对他笑着的那张脸，现在又转身面向另一个人。

那是谁？

黎佑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人依赖地拥抱住林月，林月竟然也没阻止，就用那天的笑容接住了这个过于亲密的拥抱，这是在做什么，这又是谁，林月勾走了顾晏城两年赚的钱还不够数，现在又水性杨花靠在别人的怀里，这种身材能满足他吗？

两个都看不见他似的亲密拥着彼此，尤其那个无脸人，亲近得都要把嘴巴贴在林月的脖子上了……该死。

黎佑探出手要去阻止，那些画面就又变得遥远许多，两人之间就间隔着固定的距离，只让他看不让他动。

黎佑：……

反正是梦，只要醒来就好了。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一睁眼两个直接躺在床上了。他就站在床尾看着两个倚靠着彼此，甚至主动的人是那个无脸人。

被顾晏城带走，脱离了社会两年，连性向都变了？他现在真要好好考虑，要不要提醒少轩，顾晏城可能要好好做个体检。

肛肠科。

肠胃科吧。

他看到林月笑得很幸福，拥抱着无脸人，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是真的拥进了怀里。那个柔弱的替身仿佛从身体上开裂出一张新的嘴来进食，和无脸人的拥抱越来越紧密，两个几乎变成一个人，林月的脸还是那么漂亮，像柔和的月光，平静地打在肆意掠夺他身体内部的寄生虫脸上。

林月恍然间变成了另一种存在，慈爱的眼睛注视着融合中的彼方。

眼前的一幕正如恐怖电影的情节上演，活命的本能催促着黎佑的神经系统快些醒来，微妙的电击感一瞬间从大脑深处窜到眉心。

“啊！哥？”黎成玉收回手，“打我干什么，叫你起床嘛！”

黎成玉无语极了，喊哥哥起床叫不醒，用冰饮料烫他一下还挨了打。生气地瞪了一眼黎佑，委屈地揉自己发红的手背。

“哥啊，你还记得昨天吧？昨天顾晏城那个死东西也跑了一会儿，肯定是去找那个替身了！”黎成玉念念叨叨，抬起一旁的早餐小桌子过来，“少轩在外面读书两年也没见谈恋爱啊，他倒好，趁着少轩看不见到处乱搞，少轩走那天就该阉了他……”

黎佑坐在床上，还没回过神来，拧着眉梳理不清醒的脑子。

“哥你昨天一回来就昏迷，早饭给你煮了面吃。”黎成玉哼哼着，给黎佑腿上摆好小桌子放上自己亲手煮的面。

林月任那人索取的模样全记下来了。那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哥啊，那个林月长得真有那么像少轩？我是不相信他有比少轩好。赝品怎么会胜过正品呢。”

不管长什么样，脸都不敢露的人……这种东西不会好吃的。黎佑想着。

黎成玉的声音安静了。

黎佑抬头看向黎成玉，他弟弟的笑容僵在脸上，又要生气了——是他无意念出了心声。

下一刻碗筷就飞了出去，汤面全洒在被子上，溅到墙和地板。

“找你的林月要饭吃去吧！！”

哐当一声门被砸了，连灯也关了。

黎佑一个人伴着汤面的味道在黑暗里坐着。窗帘也拉得紧，屋里太黑，又没有光源，他仿佛又回到了梦里那个房间，温热的气息溢满整个卧室。

想见林月、想见林月，为什么见林月？

正品回来了，还要留着赝品。这件事说到底是顾晏城处理不当，自己作为顾晏城和少轩的朋友、学长，勉强也算一个哥哥，帮助弟弟处理弟弟处理不了的事务理所当然。

就像现在，黎佑叹口气，被子不用他来清理，只是去见林月之前怎么也要去洗个澡清理一下自己。

……

想见林月、想见林月，想见林月？想见林月？！林月有什么好！

啊！！

黎成玉喝药咽下情绪。沉了沉心，回忆昨天少轩还找他聊天，说怀念过去，知道两年的时间不短，大家都有了新的朋友，就算不再和他亲近也没关系。

怎么能和他生疏！少轩难道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多深刻？黎成玉一想到会被苏少轩误解，难过地流眼泪，混着眼泪把药多吃了一份，嘤嘤着声音给苏少轩打电话。

电话嘟嘟着，刚接通，黎成玉就带着哭腔：“少轩哥……”

对面叹了一口气，黎成玉紧张起来：“少轩哥？少轩哥，你出了什么事情，你还在宋星如的聚会吗？我现在就去找你！”

“成玉，别着急，慢慢说话……没什么事。”

“少轩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对我隐瞒。”黎成玉急坏了，眼泪又开始掉。

“……成玉，你认识林月吗？晏城打了个电话，突然离开了。”

苏少轩似乎还想说什么，被那头的宋星如打断了，黎成玉等不及：“少轩哥！！我一定帮你解决。”

黎成玉关断电话，穿着拖鞋就跑出去。

黎佑整理好出来找不到黎成玉，没办法，给弟弟发了条信息道歉就离开了。他还要去找林月。明明不该知道林月的位置，预感？

……

“哎……”苏少轩摁灭手机。

“怎么，挂断了？成玉还是这么不懂事。”宋星如笑了笑，趁机上眼药。

“他说不定要去找那个叫林月的孩子麻烦了。”苏少轩叹着气，今天叹气也太多次了。

“做事不经思考，成玉还太幼稚。”宋星如点头，“晏城就不一样了，人也不小了，怎么也围着那个林月晃？”

“那个林月，长得和我真的很像？”苏少轩也好奇了，斟酌着问。

“不像啊，我没见过，我不知道。但黎佑应该见过，昨天还见到他在院子里抱着林月啃。我们学长喜欢第一次见面就亲密交互也说不定。”

他这是在说昨天晚上黎佑的早退，短短几句话，把顾晏城和黎家兄弟的眼药全都上了个遍，把苏少轩逗笑了。

宋星如为他的笑敬了一杯酒：“我的荣幸。”

宋星如看着苏少轩有些低落的神情，心里太开心了，最好什么顾晏城、黎佑，带着那个黎成玉一起，全都跑去追替身，最后让他抱得美人归。

大获全胜！

宋星如跟苏少轩的酒杯碰了一下，笑得开心。

苏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