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哔哔——”

公寓的密码锁应声被打开，崔助理刚进屋就猛地发现申岚穿着晨袍站在客厅中央，正在刷牙。像是特意在等着崔助理进门似的，见他进来，立刻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崔助理瞠目结舌地站着，飞速处理眼前过于不真实的景象。申岚倒是一副很平常的样子，示意他等等，便走进盥洗室。等他洗漱完毕再出来时，见崔助理依旧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我听见你按密码了。”申岚声音压的极低，边解释边瞥了一眼卧室的门：“怕你到处找我。”

天！！

这下崔助理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没用他三催四请，申岚能提前起床就够稀奇的了。竟然还会担心自己满屋找他弄出动静吵到郎叶一睡觉，就那么站在客厅中央刷牙……

真是老天开眼！

崔助理在心里双手合十拜了拜，

——感谢天上掉下来个能拿捏这位少爷的好宝贝。

******

早春的凌晨四点半，天还完全黑着，阴冷的寒风卷着潮湿的空气吹过，街上空无一人。

在训练的日子里，几乎每一天，申岚都是这个时间出发。

汽车发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都显得十分清晰，崔助理按照每天的惯例递上来一杯蛋白质奶昔和水煮蛋。

“有点冷……”申岚话音还未落，崔助理已经将空调调高了温度。

车缓缓开动，雾雨打在车窗上，迅速凝结出一层水霜。

座椅的温度恰到好处，申岚靠在车窗上，闭起眼睛。

“昨天布雷克探长找你什么事？”崔助理问道。

申岚眼睛都懒得抬，就那样闭着眼沉默很久，长呼出一口气，才道：

“Oliver好像是他杀。”

******

昨天，哈温山训练场的接待室内。

一包Embassy香烟被布雷克探长递过来：“抽烟吗？”

申岚很有礼貌的抬手示意：“不，谢谢，我不会。”

探长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抬眼看到申岚那一潭死水般的脸，犹豫了一下，把烟又放了回去。

“我今天找你是想聊聊关于Oliver Parker，听说你跟他关系很好？”

申岚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将目光投向外面的场地：“这种话恐怕只有想跟你骗点小钱的三流狗仔才敢瞎说吧……”

“噢？看来你挺不爱听到这个说法啊？”探长的话里藏着刻意的引导。

经过专业公关话术培训的申岚迅速就意识到那话里的试探：“谈不上，只是认识。”

“只是认识？”探长挑起眉，继续试探：“他葬礼那天赛马界去了几十号人，唯独你被请去和家属一起悼念。”

“他母亲的意思是，奥利弗把我当作奋斗目标，所以我悼念他，他应该会高兴。”

这确实是事实，申岚自己是肯定不想在那个场合下，成为那么多同事的焦点的。

“是啊，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荣幸，连帮你扛下德比赛奖金泡沫的舆论轰炸也是。”探长抛出一记直球。

申岚依旧没有情绪上的变化，淡淡地把问题退还给对方：“你想说什么？”

探长终于还是点起一根烟，重重地吸了一口：“Shane先生，依你看，他昏迷这么久后醒来，对谁最不利啊？”

“我只会骑马，推理不适合我这种脑子笨的人。”

这种问题，怎么答都是错，申岚直接选择装傻。

“哈哈哈哈哈！！”探长笑得太用力，以至于烟灰都落了一地：“你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你脑子好得很！！Shane先生你别误会，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最不可能是你干的。”

“哪件事？”申岚心里掠过一阵不安。

随后探长沙哑的回答，一字一句敲击着申岚的太阳穴。

“谋杀Oliver Parker。”

他想继续保持镇定，但明显有些慌了阵脚：“什么？你有证据吗？……不对，你没有证据，不然你不会绕着么远来问我。”

探长眯着眼睛吸着烟，观察片刻申岚的脸，然后吐出烟雾，道：“对，我没证据，只有假设，但是绝对站得住脚的假设，所以我希望你帮我，找到证据。”

“为什么是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奥利弗是替你顶了去年德比赛的反噬。而那场比赛太蹊跷了，坦白讲，连我都买了你赢，虽然我只是损失几包烟钱吧。但你当时在场上明显状态不对，我还看到你赛后和赛场工作人员争执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久了，我想不起来。”

“要我帮你想吗？或许跟组委会还有你们几大公司的上面有关？”

“当时的事故报告已经出了，如果真和他们有关，也不可能再有新的发现被挖出来。”

“嗯……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介意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

车开到训练场，崔助理下车拿了申岚训练的行李，放到申岚手里。

“？”

“我今天要带叶一去一趟事务所，尼克和利亚姆都要见他。”

在申岚不解的眼神中，崔助理回答道。

大概也能猜到那俩人找郎叶一什么事，申岚叮嘱道：

“……护着点他，别把他吓着。”

崔助理闷声低笑，一副“还用你说”的神情，嘴上却说：

“大家管不住你，可不得吓唬吓唬他吗？”

少爷立刻变脸，挑起眉，冷冰冰道：

“试试？”

崔助理没忍住笑出了声，摆摆手，好像在说：

“惹不起，我滚。”

车就在微微泛白的晨光里扬长而去。

******

到了哈温山的事务所已经是中午了。

按照申岚的叮嘱，崔助理一直等到郎叶一睡醒，才把他带过来。

“别紧张。”崔助理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的郎叶一：“负责申选手的公关律师和营养师会分别向你嘱托一些事。抱歉申选手训练日程太紧来不了，我会帮你翻译的。”

“嗯……”郎叶一还没太搞清楚状况，只能点点头。

打开会议室的门，那两个人看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定要把他们说的话理解清楚。有任何不明白或者不同意的地方都请立刻提出来。”崔助理在郎叶一耳边嘱咐道。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郎叶一先生，很快将在纽格林马术中心接受专业训练。”

崔助理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对两方进行介绍。

“这位是哈温山的律师尼克（Nicholas Hayes）他是主要负责Shane先生相关法律支持，同时因为他具有很专业的公关经验，所以也是由他带领公关团队来应对Shane先生的对外公关工作。”

崔助理指着那位西装革履的人，他身材修长，五官冷峻，简约的暗纹西装搭配一丝不苟向后背起的短发，再加上一副工艺精湛的枪色眼镜，整个人透露着专业和干练，郎叶一注意到这人左手小指上还戴着一枚精致的金色尾戒。

“这位是利亚姆（Liam Turner），Shane先生的专属营养师，Shane先生全年的饮食计划都是由他管理的。”

另一位虽是休闲衬衫装扮，却处处显露着精致和品味，一头自然卷曲的金色长发，被用心地梳在脑后，这位不像另一位表情呆板，但似有似无的笑容里似乎对郎叶一有些莫名的审视，让郎叶一感觉有些不自在。

没见过这种阵仗，郎叶一赶紧和对面的两位握手寒暄。

“真的不用紧张。”崔助理拍拍郎叶一的肩，示意他坐下：“他们和我一样，都是Rylan.A.Shane团队的人。”

两个人也向郎叶一点头表示友好，气氛总算稍有缓解。在崔助理的引导下，几个人分别坐下开始讨论主题：

“叶一不久前刚和Rylan确定恋爱关系，所以今天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确保叶一能够理解和承诺作为Rylan的恋人需要注意的事情。”

崔助理这边说着，尼克已经在翻看一摞合同一样的文件。

什么鬼？

郎叶一心想：难不成谈个恋爱还要签什么生死状吗？

看着那位尼克律师严肃的表情，郎叶一实在忍不住问道：“是说……我得努力保密不让别人发现我和他的关系吗？”

这是他能想到的明星和恋人之间最敏感的事。

发现郎叶一大概是误会了，崔助理笑着解释道：“不是不是。申选手是体育明星，不需要刻意隐瞒恋情。“

听完崔助理的翻译，尼克也解释道：“我们只是要确保Rylan和你的关系中所有会被公众看到的部分，无论是曝光形式还是内容，都有助于维护他的公众形象和商业价值。”

这时崔助理突然打断进来，小声和尼克确认：“关于同性恋人这方面需要特别说明什么吗？”

尼克摇摇头：“不需要任何刻意的表达，就用最自然的方式介绍他。这完全不是问题。”

接着尼克拿出一份文件递到郎叶一面前，继续向他说明：“首先需要你签署一份NDA（保密协议），涉及到Rylan的所有个人隐私，身体包括受伤状况，训练内容，以及商业安排等信息。”

“没问题！”这些很好理解，郎叶一爽快地在尼克手指的位置签了字。

尼克又换了一份文件：“接下来是一些需要你悉知的事项。今后你可能有机会和Rylan一起出席活动，接受颁奖，甚至是外出的时候被狗仔抓拍。这里列举了一些常见的场景以及希望你维持的形象和行为约束。”

出席活动，颁奖，狗仔，这些字眼对郎叶一来说有些陌生。看着他皱眉头的样子，崔助理在一旁说道：“这些应该也不难，做你自己就行。只要你别在这边学坏，哈哈。”

尼克清清嗓子，继续道：“此外，如果你这边出现任何负面问题，我们也有一系列的应对方法，这里列举了各种情况，也请你悉知。”

这下郎叶一真的不明白了：“我出现负面问题？”

“嗯，比如你在和Rylan交往期间被抓到还有其他的亲密关系之类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尼克说这话是没有带丝毫隐喻的，但郎叶一显然不爱听了：“啥？你意思是我出轨？”

“这是其中一个可能性，所以如果出现任何可能对Rylan有影响的负面问题，都希望你能尽快让我们知道，否则负面舆论一旦发酵到不可控的情况，我们这边可能会采取甚至是起诉你的方式来维护Rylan的利益。”尼克仍然平静地像个人机。

眼看郎叶一表情越来越不对，崔助理赶紧打圆场：“尼克只是打个比方，其实就是把丑话说在前面。”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是需要提前考虑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但尼克所假设的这个“负面问题”还是让郎叶一十分不爽。好在尼克和崔助理解释的也算可以接受，他总算把那厚厚一摞文件都签完了。

看着最棘手的事办的差不多了，崔助理催促尼克道：“那麻烦你尽快先把公开他们关系的方案定下来吧，我希望最好今天傍晚前就让主要那几家媒体能放出些消息。”

“这么急？！”

应该是相当震惊了，从刚才一直稳得吓人的尼克突然提高声调看向崔助理。

崔助理无奈地叹了口气：“少爷晚上就要单独带他出去。”

突如其来的加班要求压到肩上，尼克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表露，却还是没忍住低声念叨道：“杀了我吧……”

几乎是在尼克的叹息的同时，郎叶一手机上收到申岚发来的一条语音信息：

“Baby，把晚上的时间留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