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器材室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三个男生，两个高一点一左一右搭着走在中间矮一点的，时不时还笑着说两句话，再拍拍中间男生的肩膀。颇有些哥仨好的架势。

中间跟着三个姑娘，也是两个人扶着一个，时不时说两句话。

最后跟了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生，偶尔拨弄一下手腕上的黑珠手串。

好在操场上的运动项目进行得如火如荼，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一行人表面上看起来和和睦睦，实际上暗流涌动，特别是最前面的三个男生，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路衡星在离开操场之前给林姐打了个电话，说人抓到了，现在就带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林姐沉默了一会儿，说：“宋主任不在学校，你先去他办公室等着，我给他打个电话。”

路衡星：“好的。”

挂完电话后路衡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传了一份录音文件给林姐。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在林荫道上。路过自动贩售机的时候，路衡星还顺手买了罐咖啡。

那个瘦弱男生自从走出器材室后就缩着肩膀一言不发，眼睛都垂着不往别的地方看，就算张子龙给他拍得肩膀一塌，他也默默忍受。

走到办公室，林姐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见张子龙他们抓着瘦弱男生过来，打量了好几眼，最后问刚进来的路衡星。

“你们打他了？”

路衡星将手里的咖啡打开后递给林姐，说。

“没有啊，姐，我们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林姐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接过咖啡。

“你最好不是，他们几个平时可是很听你话的。”

路衡星笑了一下没接茬。

那瘦弱男生被龙阳二人按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缩着头不敢说话，同之前对着江淮然叫嚣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江淮然也一反常态地由季晚樱扶着，坐到了另一侧沙发上，眉尖轻蹙，唇色苍白，微微垂着头不往男生那边看一眼，眼底还含着些许惧怕的泪水。那张清冷如莲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一丝脆弱的神情。

但在场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季晚樱还在轻声安慰她。

路衡星终于明白了心底一直隐隐约约的怪异是什么了。

江淮然怎么会是这个模样，初遇的时候她就能徒手面对一群混混，后来江舅舅闹事，江姥姥出事，她虽然难受但也撑了过来。现在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瘦弱男生的几句话就怕成这样。

001：【宿主，您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了，人都是有很多面的，说不定这就是江淮然的另一面呢？】

路衡星：“？”

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她皱眉看着江淮然，越看越觉得不合理，江淮然的另一面应该是这样的？

001又说：【宿主，有没有可能，您之前看到的江淮然才是不合理的呢？】

它刻板的电子音开始平铺直叙。

【谢昱珩第一次见到江淮然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女孩。】

【尽管她是年级第一，做事也沉着冷静，但谢昱珩总觉得她的脸上总是含着若有似无的哀愁，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脆弱，时时挺拔如竹的身体是不是也需要人来拥抱。毕竟，再强大的女孩子，也是需要被保护的。】

路衡星闭了闭眼，脑子里所有思绪都瞬间清空。

有些控制不住地抬手捂住了鼻子，这味太冲了。

以前的言情小说都是这种调调吗？

就是说作者不会写可以不写的。

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主角团曾经说过，在她三米以内，就算剧情想操控，她们也不受控制才对。

是演的吗？

之前季晚樱被校园霸凌的时候在办公室的也这么演过。

路衡星又看向季晚樱，看着她一脸关切地轻声安慰着江淮然。

也许是目光太直白了，季晚樱偏了偏头，对她使了个隐晦的眼色。

路衡星：“…”

行，是装的。

这两个女主角，某种方面来说，真是一样的。

等等。

路衡星忽然想起来，季晚樱之前说过，她在学校里保持柔弱可欺的人设是系统让她保持的。

那江淮然这一出，是不是也跟系统有关系。

系统想让这两个女主角趋同？

路衡星问。

【001，她们两个都扮柔弱，对剧情进展有什么好处吗？】

001：【宿主不用想太多，只要做完你自己的任务就好。】

路衡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再问。

教导主任宋时元来的不算慢，进来以后看了室内一圈，站到办公桌后面，没有再问什么。

皱紧了眉头直接把监控视频和录音文件都甩到了瘦弱男生面前。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瘦弱男生站在办公桌前，双手在身前绞着，低着的头摇了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果然再会叫嚣的东西，在绝对的权力压制面前，也是唯唯诺诺。

宋时元看了他两秒，又看了一眼谢昱珩，视线最后停在江淮然身上。

看着她面色苍白眼含泪水的模样，眉间竖纹都深刻了一些，心里的怒火更上来了几分。

呼吸了几口气后，直接开始说处分结果。

记大过处分，停一个月的课。

说完后抬手打了个电话，让瘦弱男生家长来把孩子接走。

又招招手把江淮然喊到身前，让瘦弱男生给她道歉。

江淮然看着在自己面前弯腰鞠躬的男生，像有些站不稳似的后退两步，面色更白了些，低眉撇开头。

“谢谢主任，我没事。”

很明显不想开口说原谅的模样。

宋时元也没为难她，摆摆手让孩子们出去，把瘦弱男生留在办公室等家长来，让林姐坐在一旁等等，也见见男生家长。

一直到出了教学楼，走到人工湖边，才一改那副苍白柔弱的模样，站直了身子，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柔风带起她披在身后的漆黑发丝，更为她增添一丝清冷。

路衡星指了指季晚樱问江淮然。

“今天怎么忽然学她？”

江淮然弯了弯唇。

“有时候示弱，能获得更大的收益。”

路衡星想到了原著里，这件事被爆出来以后，江淮然是被记了一个警告处分，停了一周课。

相比之下，这男生的处罚确实更重。

确实，有时候示弱，就是为了以退为进，但按照她了解的江淮然来说，那男生被学校处分应该只是个开头。

江淮然后续要做什么，她倒不是很关心。但如果是季晚樱的话，这人应该就不会再在学校了吧。

毕竟江淮然的家境确实也就这样了，这里面还有几分谢昱珩的面子。

她忽然感觉这个世界有点矛盾，似乎一边难为女主，一边隐隐约约又没想让女主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虽然每次都让她们身处险境，但细细想来，好像都没出什么问题。这俩女主依旧活蹦乱跳。

但区别在于，江淮然这边是切切实实要靠着谢昱珩，某种方面来说，谢昱珩就是她的后盾。但季晚樱不一样，虽然她明面上已经被赶出了季家，但上次看到季夫人的态度就能明白，只要季晚樱愿意，季夫人就一定会是她最坚固的后盾。

江淮然不说，她的出身摆在那里，谢昱珩就是她最好的跳板，虽然她确实也没想把握住。

那为什么第二部季晚樱会喜欢谢昱珩呢？这样的家世和后盾，选择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的，脑子瓦特啦？而且这男的还害她不得善终。

出事了不会找妈妈帮忙，找谢昱珩有什么用？男主再强，那时候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别说陶家，就算是要动陶为远也得再三思量。

001：…

它宿主这个脑子，是真的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东西啊，全是权衡利弊。

它忍了忍，没忍住。

【宿主，有没有可能，这世界只是个言情小说呢？】

路衡星一愣，是哈，不仅是个言情小说世界，还是个三流言情小说。

三流小说讲什么逻辑，不都是情情爱爱，就算天塌地陷世界末日还是要谈恋爱。

这个破破烂烂的剧情，破破烂烂的世界，还挺合适。

在乱七八糟的剧情里面找逻辑，不也是疯了吗？

路衡星轻微地晃了一下头，唇角勾起，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001无语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说到男主。

路衡星眯了眯眼，看向从器材室出来以后就一直很沉默的黑衣男生。

谢昱珩腕上的黑珠手串已经被他摘了下来握在手里，冷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颗颗润黑的珠子，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衡星瞥了他两眼，感觉他比之前更冷了一些，那种冷不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冷，而是隐约含着什么看不透的东西，颇有些阴沉。

她扬起眉头，在三个主角身上仔仔细细扫了一圈。发现季晚樱的表情也有些耐人寻味，似乎在暗中打量路衡星，但见她看过来又别开了眼。

指尖在手心里敲打两下，路衡星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从器材室开始，这三个人都有点不对劲。

有意思，一场提前的剧情，三个主角都不对劲。

还有001提醒的，如果两个月内救不了两个女主，世界就会崩坏。

路衡星也一时没有开口，抬眼看着天边。

这时候还没到早上十点，淡金色的日光穿过朦胧的云层洒落，人工湖的湖面随着微风波动。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路衡星翘了翘嘴角，眼底一片平静。

001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它不知道宿主有没有发现，最开始她还会因为主角的遭遇而恼怒，甚至挺身而出。而现在，她更多的时候都在思索，也越发冷静地观察主角们。

她不再一腔热血上头地做事，思虑倒是越来越重。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渐渐地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