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刚过,青云镇的稻田就泛起金浪。鲁三锤蹲在田埂上捣鼓新家伙什,那铁木打造的机关兽足有牛犊大,六条腿支棱着镰刀,活像只成了精的蜈蚣。
"这叫'神镰将军'!"木匠难得开口推销,黢黑脸上溅满桐油,"一日能收三十亩..."话音未落,机关兽突然"咔嗒"乱响,镰刀腿劈碎了半垄稻子,惊得田鼠抱头鼠窜。
牛大壮扛着杀猪刀来凑热闹,屠夫新换的葛布短打上绣着"五谷丰登",可惜"登"字绣反了成了"五谷丰瞪"。"这铁疙瘩能比俺的刀快?"他独臂一挥,刀光闪过处稻穗齐根而断——就是准头差了些,捎带手削秃了钱满仓刚买的竹斗笠。
老掌柜肉疼地摸着斗笠缺口,鼠目滴溜溜转:"鲁师傅,这宝贝租一日多少钱?"说着从袖袋摸出串木雕铜钱,每个钱眼都塞着稻壳。
日头爬上三竿时,晒谷场已支起擂台。柳莺儿拎着鎏金算盘当裁判,金步摇上的雨燕正忙着啄食乱飞的谷壳。花四娘甩着新染的秋香色鸳鸯帕,媒婆髻上插着稻穗,正给邻镇来的王铁匠抛媚眼:"这位壮士可要试试咱们青云镰刀?保准割麦如割云..."
"咣——"铜锣炸响,鲁三锤的机关兽率先登场。六条镰刀腿刚抡圆了,绑在背上的稻捆突然散开,谷粒天女散花般砸向人群。更夫王老六的破锣帽子成了接谷神器,眨眼间盛满三斤新米。
"看俺的!"牛大壮独臂抡起杀猪刀,刀光如银龙入海。就是这"银龙"有些醉意,先劈了擂台旗杆,又削飞钱满仓的算盘珠子。老掌柜满地追着檀木珠跑,活像只扑腾的老母鸡。
忽闻一阵叮当乱响,钱满仓倒腾的"仙家镰刀"亮了相。这镰刀柄刻着云纹,刃上还沾着香灰——实则是鲁三锤去年报废的刨刀改的。几个外乡客刚挥两下,刀刃突然卷成麻花,惊得晒谷场的麻雀都忘了啄米。
午时三刻,稻田里突然蹿出个稻草人。这草人戴着褪色红肚兜,麻绳胳膊上缠着符纸,歪斜的草帽下竟用朱砂画着五官。牛大壮抄起扁担要打,草人突然"咯吱"转身,胸口的稻草簌簌掉落,露出里面成捆的账本——正是钱满仓丢失的假账!
"妖、妖怪啊!"老掌柜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纸幞头滚进泥沟。柳莺儿金步摇一晃,雨燕俯冲下来叼住草人草帽,露出后颈贴着的黄符——"丙戌年欠债还钱",落款画着个吐舌头的鬼脸。
鲁三锤闷头拆开草人,木匠粗粝的手指在稻草间翻出个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翡翠瓜子,轻轻一晃,三百只田鼠从洞中钻出,齐刷刷朝着钱满仓作揖。老掌柜的绸裤突然鼓起个大包——竟是田鼠们把他私藏的银锭全拱了出来!
未时末,晒谷场飘起新米香。柳莺儿支起大锅熬粥,牛大壮独臂转着石磨,磨出的米粉糊了花四娘满脸。鲁三锤的机关兽改行当起了鼓风机,就是风力太猛,把王铁匠刚蓄的络腮胡吹成了冲天辫。
钱满仓蹲在榕树下数银锭,老掌柜的纸幞头重新糊了三层,每层都粘着"五谷丰登"的符纸。他刚摸出个鎏金算盘,树梢突然掉下个马蜂窝——正是机关兽昨日捅下来的战利品。
"救命!杀人啦!"老掌柜抱头鼠窜,怀里的银锭叮当乱滚。牛大壮抄起锅盖当盾牌,屠夫独臂舞得虎虎生风,愣是把马蜂群拍成了个"寿"字。柳莺儿趁机撒了把雄黄粉,惊得蜂群在钱满仓头顶绕了三圈,给他纸幞头添了个"蜂窝髻"。
日头西斜时,擂台赛草草收场。鲁三锤的机关兽瘫在田埂上当稻草人,六条镰刀腿插着驱鸟旗。牛大壮雕了三百个桃木镰刀坠,说是能保秋收平安——就是刻的稻穗像鸡爪,被顽童们抢去当弹弓。
柳莺儿对着铜镜理云鬓,忽见雨燕衔来粒翡翠瓜子。正要伸手去接,田埂边传来异响——那稻草人不知何时转了方向,麻绳手指着皇陵山的方向,草帽被晚风吹得呼呼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