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内——

雾气氤氲，头顶的灯光毫无保留的照射，水雾在空气中展露出不同形状，不断飘向更远的地方。

“好暖和啊。”南嘉整个人都钻进水里，只露出张脸。

孟栖梧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双手抱腿，长发被她随意扎成高丸子头，耳鬓几缕碎发掉落，在水中飘荡，脸也被热气染的红扑扑的。

紧接着她抬手，屈指弹开向她直直飘来的小黄鸭，认同的点点头。

“话说，沈沅湘她换个衣服要怎么久吗？”孟栖梧的后背紧贴着池边，有些无聊道。

话落，身边的水波渐渐漾开，来到不是沈沅湘，她有点失落，但几秒，孟栖梧似有所感，抬头，便对上来人的目光。

“我去，说曹操曹操到。”南嘉佩服的看了看孟栖梧。

沈沅湘不明所以，“你们刚刚说我坏话了？”

“怎么可能嘛，不过……”南嘉上下扫视着沈沅湘，斟酌着开口：“你这身衣服挺别致的，这是什么流行的复古风吗？”

孟栖梧被对方的用词稍稍震惊到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沈沅湘眨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三年买的波点连体泳衣，好像……确实有点过于旧了。

她扯扯有些紧的泳衣，抬脚，水漫过小腿，“这是我三年前买的了，我不经常游泳。”她说着，脚触地的瞬间，便缓缓朝孟栖梧旁挪动。

孟栖梧终于松开怀抱住腿的手，手却不老实的这拍拍，那晃晃，坐在她对面的南嘉此刻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水滴从她的下颌缓缓，南嘉闭闭眼，手指隔着空气用力点点孟栖梧，恨不得把对方钉死在墙上。

“孟栖梧你给我等着，你看我泼不泼死你。”南嘉微微一笑。

“唉别别别，我错了饶我一命吧，我刚洗的头。”孟栖梧感紧求饶，连忙往站在一旁的沈沅湘身后躲，将手放在对方腰侧。

沈沅湘一颤，回眸望向孟栖梧，默默将对方的手移到了她的肩膀上。

是的，她怕痒。

“晚了，吃我一招！”南嘉用手舀了捧水往前一泼。

有了沈沅湘当盾牌的孟栖梧毫发无损，笑嘻嘻的看着无能狂怒的南嘉，而沈沅湘因为身高优势，对方泼的水只堪堪打湿了她的前胸。

“沈沅湘，我说你也太偏袒孟栖梧了吧？”南嘉叉腰，无语的看向躲在沈沅湘背后的女孩。

沈沅湘不置可否，“嗯”了声，在南嘉充满怨气的眼神下，手在水中轻点几下，微微侧身，朝孟栖梧脸上弹了弹。

对方条件反射的闭闭眼，预想中的水滴未到她脸上，可能是在半空就蒸发了，她感受到的只有微微的热风。

南嘉：“……你俩他妈调情呢？”

孟栖梧咧开嘴，“嘿嘿”笑了几声，将下巴搁在对方肩头，“还是我同桌对我最好！”

“我难道不是你同桌吗？”

“你是前任哈。”

南嘉故作心痛的捂住心口，“你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说出零下八度的话。”

“姐的冷酷，零下八度。”孟栖梧毫不费力的接下对方的话。

沈沅湘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日常拌嘴，时不时插上几句。

和几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她的嘴角几乎没下来过，连她自己最近都感觉脸上的法令纹加重了不少，这大抵就是快乐的痕迹吧。

三人嘻嘻哈哈了许久才从温泉池中爬出来，水滴滴答答像绸缎滑落，身子上还残留着不少水珠。

一上岸，凉意便渐渐袭来，孟栖梧冻得打了个哆嗦，肩上一沉，她斜眼看去，一条白色浴袍便趴在她肩上，紧接着是沈沅湘冷硬的侧脸。

天色较晚，换衣间里只有零星几人，孟栖梧左顾右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她在路上磨蹭了会儿，沈沅湘和南嘉早已换好衣服在外等候，她蹲下身打开柜子，从里头扯出件白T和睡裤就往身上套。

“我好了，走吧。”孟栖梧慢悠悠从换衣间走出，单手尝试解开头上的丸子头却以失败告终。

沈沅湘手里端着两杯纸杯，杯中还不断冒出热气，见孟栖梧出来，她向前走了几步，开口。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要这杯热开水呢，还是这杯热牛奶呢，还是两杯都要呢？”

孟栖梧低头望向两杯冒出滚滚热气的杯子，思索半天，“又凉白开吗？”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的沈沅湘“啊哦”了声，将手中的热开水递了过去，“真是个诚实的孩子，不过我没有准备凉白开，你可以先凉会儿再喝。”

沈沅湘说着，将手中另一杯剩下的牛奶给了南嘉，一本正经道：“睡前喝一杯牛奶有助于睡眠。”

“……你确定不是你不要的吗？”南嘉接过。

孟栖梧正一手握着纸杯一手痛苦的扯着皮筋，“嘶……怎么扯不掉啊。”

沈沅湘见状，抓住对方用力扯着头皮的手，理了理杂乱的头发，一点一点小心的将困在皮筋下的头发解救出来，又慢慢用手梳顺打结的头发。

孟栖梧仰着头，想回头去看想想又算了，“谢谢啊。”

“没事。”沈沅湘将对方的皮筋套进了自己手腕。

“一想到方遒和谢各生要同床共枕我就想笑。”南嘉捂着嘴，朝房间走去。

孟栖梧和沈沅湘也紧随其后，手中的开水已经放了有一会儿了，孟栖梧干脆仰头一饮而尽，随手扔进楼道旁的垃圾桶里。

沈沅湘落了两人一段距离，聊天框里刺眼的白光令她眯了眯眼，抬手降低了屏幕亮度。

「妈：你上哪去了？作业写完了？

妈：又和隔壁那姑娘出去了吧。

妈：[语音通话]

妈：[已取消]

妈：回电话。」

聊天框零零散散加起来有十多条陈语的独角戏，沈沅湘厌烦的皱皱眉，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元宵：写完了，和同学在民宿住过两天就回来。

元宵：成绩单在客厅茶几上，排名没掉。」

将消息发出，她几乎是立刻就长按手机的关机键，直到手机黑屏，映出她那张不悦的脸。

沈沅湘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又抬手撩了下头发，抬脚走进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两盏床头灯还亮着，南嘉和孟栖梧两人各自躺在床上，互不打扰。

孟栖梧倚靠在床头，暖光的床头灯打在她身上，半张脸则匿在黑暗里，沈沅湘不禁放慢脚步，缓步走到床边。

孟栖梧察觉到窗边的动静，将手机放下，微微回眸看向沈沅湘，直到感觉到床下沉几分，她才抬手拉掉床头灯。

眼前先是一片黑暗，几秒后才能模糊看清事物的轮廓。

孟栖梧面对着沈沅湘躺下，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她抬手戳了戳沈沅湘的脸，和本人不一样，很软。

沈沅湘并未睡着，脸颊上的冰凉触感使她睁开了眼。

“怎么了？”

孟栖梧凑近了些，直视着她的眼，半晌，才轻声开口。

“我感觉，你有一点不开心。”

沈沅湘微微一怔，点点头，手臂因枕在头下而感到发麻，对方的眼清明透亮，一瞬不瞬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

孟栖梧抬手点点沈沅湘的眼尾，指尖微凉，“你的眼睛告诉我的，你的眼睛现在带着淡淡的悲伤。”

紧接着，她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两人的头，才道：“是因为陈阿姨吗？”

“算是吧。”两人窝在小小的被子，沈沅湘伸手去握住对方凉透的手，慢慢揉搓，孟栖梧回握，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不一会儿，脸颊便腾升起阵阵热意。

“再忍忍，等我们长大了就能搬出去住了，到时候就再也不怕他们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

孟栖梧顿了顿，在脑内搜索着合适的词语，隔了几秒，才吐出三个字，“好朋友。”

沈沅湘闻言，有些牵强的扯起嘴笑笑，稍稍放开她的手，“嗯”了声，张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她其实不想和她做朋友的。

“睡吧。”沈沅湘将罩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拿开，转身，背对着孟栖梧。

孟栖梧一脸懵：为什么感觉她心情更不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不对让沈沅湘生气了。

——

躺在坚硬地板上的方遒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出石头了，才将将躺了一个小时，背便隐隐作痛，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咬着他的背。

脊椎骨抵在冰凉的地板，冷得他翻了个身，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谢各生。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想着，从地上利索的爬起来，双手放在床沿，头发软软搭在额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各生。

“谢各生，我也想睡床，地板太硬了，你放心，我就占你一点位子，一点就好。”他说着，伸出手指比划。

谢各生撑着胳膊，稍稍坐起来了点，斜眼望向方遒，床头灯开着翻身到他眼底，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上来吧。”

方遒憨笑几声，直接掀开谢各生的被子就钻进去，“我就知道你对我不会那么残忍的，好兄弟，爱你一辈……”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对方甩了件衣服。

“闭嘴，睡你的觉。”

夜晚，星星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