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澈从上海回来睡了个大的,第二天下午三点多才起床,简单吃了口饭,抱着一大桶冰激凌和妈妈视频。
“吃这么多甜的?”展妈妈在夏威夷的夜色下喝着啤酒。
“馋了。”展澈只穿一件T恤,拿勺子捅冰激凌。
“不冷吗,北京是零下吧?”
“中国这边有暖气,房间里很舒服。”
展妈妈戳着屏幕:“做明星的人,要注意身材管理。”
展澈傻笑,舀一大口送进嘴里。
“感觉你比之前在团队里开心。”
展澈愣了一下,确实,现在工作少,但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少,“我去上海,一个作曲特别厉害的老师夸我曲子写得好。”
展妈妈隔着上万公里的时空看着儿子的笑脸。
“还有录节目的时候,虽然没什么发言机会,但我最后跳了舞。”
“跳得好吗?”
“那还用说,你儿子可是世界冠军,还有……”
他顿住,展妈妈问:“还有什么?”
展澈捅了几下冰激凌:“我……喜欢上一个人。”
展妈妈有些意外,来中国两年多,第一次听他提起爱情。
“她……”展澈烦恼中带着一丝大男孩的羞涩,“比我大。”
“大很多吗?”
“十多岁吧。”
三十多岁,正是一个人风光好的时候,展妈妈担心:“这样的女人不会真心和你在一起吧,她的圈子、阅历都比你丰富,会喜欢那些更成功的男人。”
展澈也这样想,“但我想试试。”
“你喜欢她什么?”
“说不好,”展澈机械地捅着冰激凌,“她很优秀,是行业里地位很高的前辈,她也正直,有时候想着她,我就有了做选择的勇气。”
展妈妈静静听着。
“她还很温柔,对我特别好,最后在团这半年,她甚至是我撑下去的支柱,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
“我以为……”展妈妈欲言又止。
“嗯?”
“我以为你走不出Ruby的影子。”
听到这个名字,展澈有刹那失神,“不一样……”他想了又想,“我和Ruby从来没有精神上的交流,现在我长大了,需要的不是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一个疯天疯地的玩伴,我想要的是……”
忽地笑那样能并肩走下去的……伴侣。
“那就试试吧,”展妈妈说,“不要让自己后悔。”
展澈被妈妈的爱和鼓励包容着,眼睛有点热,忙低下头:“哎呀冰激凌化了。”
“你一直捣捣捣,不化才怪。”
“Hang on a sec,我再冻一下!”
和妈妈聊了两个多小时,他关掉电脑,无所事事地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刷短视频。对普通人来说刷抖音是娱乐消遣,对他来说却是学习,在他眼中,不是吃中餐说中文就是中国人,要听得懂流行梗唱得出热门歌,才算真正融入了本土文化。
刷到七点多,在熟练掌握了“六十岁正是闯的年纪”“俺也一样”“city不city”的用法后,他戴上帽子口罩,打车去小猫酒吧。
为什么来这里,他说不清,可能是为了捡拾一些和忽地笑相处的碎片吧。星期五的晚上,酒吧非常热闹,他在吧台点了杯新加坡司令,跟着音乐左右摇摆。
他们在这儿跳过Jambalaya,聊过忽地笑的姓氏,还有和她同名的黄色花朵,回忆着当时的细节,舞池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很像她。
展澈觉得一定是眼花了,脚却不受控制地跟过去,舞池的灯忽然暗下来,主持人兴奋地宣布:“今晚第一轮送酒活动,有请鼓手David!”
绵密的鼓声响起,一束白亮的锥光在人群中转动,随着鼓点忽徐忽急,咚地落在一个眼镜男头顶。
“幸运儿!”主持人拍了拍手,“回答我一个问题!”
话筒递到眼镜男手中。
“旁边是你女朋友吗?”
眼镜男揽过身边的女孩:“对。”
“我的问题是,我漂亮还是你女朋友漂亮?”
大伙开始起哄,眼睛男平静地说:“这都两个问题了。”
周围哈哈大笑,主持人只得遵守规则:“好,给他一杯莫吉托!”
鼓声再次响起,展澈在黑暗中穿过人群,走到那个背影身后,这时锥光调皮地绕了一个圈,正落在她头上,真的是忽地笑。
“女士!”主持人摇着裙摆,“回答我,你今晚为什么来小猫?”
话筒传过来,忽地笑迟疑着,没回答。
“放轻松,这里又没人认识你!”
“因为……想见一个在这里见过的人。”
“Wow!”主持人轻笑,“爱情果然是小猫永恒的主题,给她一杯红粉佳人!”接着,她眨了眨眼:“希望今晚你得偿所愿!”
光束随着鼓声转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说的是我吗?”
忽地笑倏地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像宝石,像星子,主持人的玩笑成真了,展澈真的出现在她面前:“这是……”
“命运吧。”展澈笑起来。
忽地笑的脸红了,根本无法掩饰,说出去的话也难以狡辩,展澈在黑暗中勾起她的手指,一根根,攥进手心。
忽地笑没拒绝,在热闹的人群中,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偷情似的默不作声。台上的第三杯酒送出去,主持人不管不顾,就着高昂的情绪直接唱:“If you wanna run away with me I know a galaxy!”
乐队赶忙跟上,小号和萨克斯慢了半拍,爵士乐版的Levitating,展澈从背后环住忽地笑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唱:
“If you’re feeling like you need a little bit of company,
You met me at the perfect time……”
忽地笑知道这首歌,也会唱一点,之前没注意过歌词,原来这么适合此时的他们。
You want me I want you baby,
My sugarboo I’m levitating!
从拘谨地轻哼到跟着展澈一起唱,她渐渐放开自己:
“I got you moonlight you’re my starlight,
I need you all night come on dance with me,
I’m levitating!”
到慢板,歌词简单上口,舞池里的人不约而同跟唱:
You can fly away with me tonight!
Baby let me take you for a ride!
Yeah yeah yeah yeah!
两人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还在哼这首歌,心情像歌词唱的那样,浮在半空落不下来。忽地笑要去开车,被展澈拉住,指了指他们曾经走过的那条小巷。
巷子幽长安静,忽地笑感慨:“好神奇……”
“什么?”
“上一次,也是在舞池,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都说了,”展澈笃定,“是命运。”
忽地笑不相信命运,一阵夜风吹来:“好冷……”
这次展澈把她抱住了,结结实实,不留一丝空隙。
忽地笑慌乱地被他拥着,心想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样子吧,亲密、温暖、突如其来。
“你不怕吗?”默默走了一段,她问。
“怕什么?”
“如果我们现在被拍下来……”
“怕。”展澈说着,手却没有松开。
“压话题、买通稿、撤热搜……”
“我不怕这些,”展澈呼着一团团白气,“我只怕粉丝难过。”
忽地笑扭头看他,不相信有人把那种疯狂的群体性情感当真。
展澈记着机场时她们说的话,那些焦虑、关心和爱护,“她们在认真地喜欢我。”
所以呢?为了粉丝一辈子不恋爱?
“我不想骗她们。”展澈说。
“那你现在做的,”忽地笑拉开他的手,“不觉得矛盾吗?”
矛盾,但喜欢一个人和打喷嚏一样,是忍不住的,“感情我控制不了,我只能尽量控制自己的行为,我会克制。”
这话说的,仿佛忽地笑才是他和粉丝间的第三者。
“我想过了,等我们在一起,我就发微博……”
“幼稚。”忽地笑转身往回走。
展澈跟着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Echoboy已经解散了,严格来说你现在不是爱豆。”
展澈惶急着,只是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忽地笑说不清自己在别扭什么,是别扭展澈想问题的不成熟,还是别扭他把一些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人横在他们之间。
回到停车场,她没有让展澈上车的意思,“后天有个酒会,都是资本圈的人,你去刷个脸,时间地点晚点发你。”
展澈不肯走。
“能借到衣服吗?”
展澈摇头。
“详细尺码发给我。”
“姐,”展澈还是说,“别生我气……”
忽地笑怎么舍得生他的气,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她觉得自己吃醋了,荒唐地吃了他粉丝的醋:“后天见。”
后天一早,衣服送到了展澈的出租屋,全套圣罗兰吸烟装,带鞋子,珠宝是戴比尔斯的,满钻,在客厅老旧的灯光下耀眼夺目。
酒会在丽思卡尔顿,车也是忽地笑给派的,展澈进场,颀长的身材裹着纯黑色西服,吸烟装特有的中性剪裁配上四厘米的亮面高鞋跟,散发着雌雄莫辨的魅力。左胸的钻石领针和右手的蝴蝶戒指彼此呼应,完美的消费主义尤物。
“展澈?”不远处,宋祁端着香槟杯过来,“不是吧,你搞这么帅要杀人啊,让我们怎么活!”
展澈瞥一眼他的行头,迪奥2025春夏新款,也不赖,“大明星就别开我们小爱豆玩笑了。”说着,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