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英文,他连书名都看不明白,每天看自己从林公馆带来的几本游记,翻来覆去的书可以背下来了。林负剑到了这边的当天就开始忙起来,熟练的和女仆沟通,带着会英语的下人出去几趟。
白怜躺在房间的床上开始想自己的以后。按照这个情形国内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他起码要在这边呆个两三年,要学会英语,水平能看懂书里写的什么就行。然后是攒钱。白怜怜从床底下搬出个小箱子,他的积蓄都在这个箱子里,有首饰也有银钱,如果要离开林公馆这些钱肯定是不够用的。还有上学,他想把高中上完,大学他可能上不了,十八九岁应该看得出男性化特征了,有些男孩子十五六岁飞速窜个子,就像林负剑营养跟得上比白怜怜大三岁,十六岁一米八,而白怜怜还是一米五,连同岁的林挽琴都有一米六五比他高半个头,听说喝牛奶可以长高,白怜怜决定每天一杯牛奶。
想得累了,白怜怜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个上半张脸,困意袭来,他倒头就睡。
林负剑是晚上挂钟敲了十下的时候回来的,他刚接到电报,父母今年是出不来了,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也就是说这个年得他们两个人一起过了。
现在当家作主的人是林负剑,他行事越发沉稳,一边上学一边接触家族在这边的生意,时不时还会回来给白怜怜下厨改善他的伙食。白怜怜吃不惯三明治,两人同桌吃饭的时候林负剑就注意到了妹妹对面包的兴趣缺缺,吃的越来越少,没几两肉的身板逐渐单薄,风一刮就能给吹跑。
于是林负剑晚上回来后还要在厨房磨练两小时厨艺,争取做出几道色鲜味俱全的菜肴,好让妹妹多吃两口饭能长点肉。俨然一副仁爱慈兄的形象。
找了好几个星期都没有招到合适的英语补习老师,林负剑就自己上场教了。白怜怜学的是典型哑巴式英语。
但以后要是离开,口语也得要抓起来。
林负剑去上课,白怜怜呆在家里,他把房间反锁不让别人在场,自己对着浴室镜子练习读出来,反复听录音带里的声音是否和哥哥教他的对的上。有一次他磕磕绊绊读外语书的时候林负剑正好提早考完试回来。
他敲敲门,把白怜怜给吓到了,他将书和录音机藏到浴室的脏衣篓里,打开淋浴头和浴缸的水阀假装刚才在泡澡。
过了好一会,房间门才打开。
穿着真丝睡袍的白怜怜头发微湿,身上脸上还有水珠滑下。
“别冻到了。”林负剑扫了一眼倚着门后露出小半张脸的妹妹,关切道。
白怜怜点点头。
“等会一起去外面吃个饭,衣服女仆在熨了马上送过来。"穿着正装一脸严肃的林负剑难得露出了丝微笑,他轻拍白怜怜脑袋,把一串粉色珍珠项链递给他,“新年快乐。“
白怜怜接过项链,眨巴着眼看向哥哥。
林负剑了然,转身离开。
刚合上门,女仆就抱着裙子过来了。那是一套雪白的小洋装,入手还有点暖和,在床上摊开还有一套白色蕾丝的贴身内衣,白怜怜诧异的看着那个胸衣,他觉得应该是女仆给他准备的,如果是哥哥给他挑的,那个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穿上正好,还因为衣料剪裁,显得稍有曲线,身材看着不是特别平板,腰是真的细,林负剑看了一眼,食指和其他手指搓了搓。
“很适合你,好看。“林负剑看对方脖子上空空的,问,"项链不戴上吗?“
白怜怜戴了好几回,都扣不上,伸出手心,手掌是那串项链。
他拿出本子写,你帮我戴吧,哥哥。
纸上的哥哥两字触动了林负剑温柔的神经,他拿过珍珠项链示意妹妹过来
白怜怜低头,颗颗饱满的粉色珍珠挂在他脖颈上,显得可爱又极具女人味。
十四岁的白怜怜身量长高了些,挽着哥哥的手臂小鸟依人。
过春节是中国人的习俗,海外华人组织了一场晚宴,一起过春节。
这场晚宴是用来认识人的,白怜怜不用认识别人,只要乖乖跟在哥哥身后就可以了。
林负剑喝下了不少酒,脸色依旧平静,眼神清明,直到坐上车挥别他人时才卸下自己冷静的面具,捂着头向后躺去,呻吟出声。白怜怜贴心的揉揉哥哥的太阳穴,为他减轻痛楚。
回去之后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了,白怜怜立刻想到浴室里的脏衣,里面是空的。他一下就慌了,里面放着的录音机可还存着他读英语的录音。
他写了几句磕磕巴巴的英语问女仆,女仆没有看懂他要表达的,他就带女仆去房间浴室里指着脏衣篓,写出书的单词。
女仆好像懂了他的意思,把被水浸过了的书和录音机拿给他。
白怜怜发现录音机进水之后不能用了,心下放松了不少。他不想去哥哥面前指责女仆的疏忽,因为他想这件事情哥哥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他让女仆把录音机拿走放起来,以后都不会再用上了。
白怜怜是不想告诉哥哥的,但女仆还是去找了林负剑。
“林先生,小姐的录音机应该是坏了。”女仆把录音机交给了林负剑,她完全误会了白怜怜的意思。
林负剑喝了两口温水,接过录音机准备去学校的路上送到店里修。
平时看妹妹很是宝贝这个录音机,修好了估计会很开心。修机器的师傅接过录音机,拆开看了看,遗憾的说,“这个录音机修不好了,不过里面的磁带还能用。他把磁带拿起来放进另一个同款的录音机里,按住键,
录音机发出的声音很是粗糙,但能听清一个很小很微弱的读单词声音。
林负剑凑近了听,分不出男女。他皱紧眉头,把这个新录音机买了下来。
此时的白怜怜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被掀掉老底。
林负剑推掉了很多应酬,回来之后先下厨做菜,把妹妹喂饱之后再独自拿着新录音机去了书房。来来回回听了大半个晚上,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妹妹要瞒着他们所有人说自己不会说话白怜怜已经睡下了,林负剑用房间钥匙打开了他的房门,看着黑暗里睡熟的妹妹,他站在黑暗里神情难辨。最后,他把门关上了。录音带被他放在书桌的柜子里锁住,似乎这个秘密也跟着录音带一起被锁起来了。
过完元宵,自怜怜要去学校了,学校里着见不着什么华人,他是整个班唯一个华人,也不太能适应这边的教学。老师上课说的话大半听不懂,记笔记也是单词混着中文还有省略符号。其他同学不找他搭话更不带他一起互动,白怜怜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角落里自娱自乐。
林负剑上的大学,和他所在的高中距离很远,而且上大学之后的哥哥更加忙碌,时常见不到一面。胆子大了的白怜怜不太想去上课了,司机把他送到学校门口,他假意走进校门,偷看司机开走车,再从反方向离开。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逃课。
背着书包的他无处可去,顺着桥畔走了一路,走累了坐在秋干上,看着鸽子自由的飞来飞去,今天是英国难得的大晴天,温暖的阳光酒在白怜怜身上,给他凉意的身躯带来一丝温度。午饭买了个面包,吃了小半个就没有胃口再吃下去,放在长椅上,不怕人的白鸽悄无声息靠近,啄了一口面包,见人类没有驱赶,拖家带口唤了好几只白鸽将面包啄了个干净。等发完呆的白怜怜准备拿起面包扔进垃圾桶才发现面包已经被吃完了,散落了点面包屑掉在地上。吃饱的白鸽停在面前的空地上,歪着头看人类,从它绿豆大小的眼睛里,白怜怜看出了无辜。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司机过会到学校接他放学。
白怜怜往回走的路上心在发慌,他不知道逃课一天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惴惴不安的直到入睡,也没人训斥他。第二天他又没有去上课,还是去了昨天的那个公园,掏出路上买的面包,掰成小块丢在地上,惹得一群白鸽争相啄食,如此投喂了几天,流线型的鸽子圆润了不少。
大概十天后,东窗事发了
女仆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询问为什么林小姐半个月左右时间没有到学校上课也没有家长请假。女仆把电话转交给林先生,林负剑是凌晨回到家的,他才应酬完,红酒喝的不少,整个人头疼的厉害,没课便多睡了会,接完电话,他让司机去学校一趟,先办了个休学,和老师说是生病暂时去不了学校。
白怜怜回来看见哥哥坐在饭桌上没有动筷子,桌上都是他爱吃的中式菜系,但是气氛严肃的诡异,他心里打鼓,把书包放在沙发上,静静的走到桌子旁边落座。
哥哥给他夹了菜在碗里,他就吃掉,等一碗米饭吃完了,林负剑停下夹菜的筷子。
白怜怜是半碗米饭的胃,这一整碗饭给他撑到了。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揉揉发胀的肚子,一双细眉微皱。
林负剑非常清楚妹妹的饭量,他不责骂妹妹半个月没有去学校,他恼怒的是半个月都不在学校午饭肯定没有好好吃。
“到书房来一下。”林负剑是一口都没吃,喝了口温茶走在前面。
白怜怜像条小尾巴低着头走在后面。
“我替你办了休学,不想去学校就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去再去吧。"林负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学画画还是乐器。我记得在国内你是学过一点的。“
在国内学的是钢琴和国画,白怜怜学的十分一般,老师们说他态度认真勤奋好学,奈何天赋不够。
白怜怜想了会,写下想学油画。
“这些天我会请个油画老师到家里来教你的。"林负剑叹了声,手拍拍妹妹的头,承诺,“等我不忙了,带你出去玩。”
林负剑实在太忙了,他白天有课有作业晚上还要去看顾家族的店铺生意,把账本仔细对矫推敲,如果来了应酬他打起精神喝到夜半三更直至把合同敲定。现在还是刚接手,很多事情都没有上手,即使有老伙计和跟着他们家数年的店员帮忙料理,也不能万事都相信他们这些人,说不得欺上瞒下,和对手合起伙坑老板,所以彼此都要知道分寸,分清主仆才行。
白怜怜没想到这事轻轻放下了,他用脸颊蹭蹭哥哥的手掌,点点头。
哥哥注意休息。白怜怜注意到林负剑的眼里血丝有点多,想来是太累了,关心了一句。
被关心到的林负剑笑笑,俯身在妹妹的额头亲了一下,他低声说,“好的。”
这个吻干净的不带任何情欲,兄妹之间简单的接触罢了,白怜怜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林负剑自己才知道,他亲的时候闪过了什么样的念头,那是一种背德的欲求。
油画老师是个白发白须的英国绅士,他的头发茂密,笑容和蔼,爱喝红茶和烘培饼干。
白怜怜穿着围裙调色,今天的作业是画自己。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披散到了腰以下,素白的肌肤被包裹在黑色长裙内,手腕挂着两条翡翠手镯,耳垂的珍珠耳钉闪着温柔的光,不得不承认,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少女。
画到纸上变成了灾难现场,颜色抹得乱七八糟,白怜怜瞅瞅自己的青葱十指,再瞄瞄老师的粗萝卜手指,怎么差别那么大。心想明明大家都是手。他的每幅画都被保存在画室里,有时候林负剑来画室里转转,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画发出会心一笑。
林负剑把海外的生意和学业两手抓稳,因为国内战况稳定,海外的生意开始向国内倾斜,林宗辉发来电报,说放假可以回国了,另外言语中透露出想要养女和陈则韬办婚礼,彻底抓牢陈大将这支军阀的姻亲关系。
收到电报的林负剑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他无法左右家族掌权人的意愿,那就从陈家入手。
预定的婚期是八月初,他们要在六月底回去,距离回去还有两三个月,白怜怜随时想着跑路,林负剑给他的琴花钱塞满了小羊皮箱,但全是英镑,没有银元,去银行兑换会很显眼,这笔钱到了中国就不能用了。能用的是之前攒下的一点积蓄和金银首饰,裙子不穿了,得重新买衣服。剪掉长发,耳坠取下来,跑路之后要完全和林家养女林依依这个身份告别。
直到上飞机,白怜怜都没有找到机会跑路。
他隐藏的很深的焦虑被林负剑捕捉到了,林负剑以为他是晕飞机难受,主动搂在怀里让妹妹靠的舒服点。
下飞机之后,他的行李被下人提着,人被哥哥搂着走出机场。
回到林公馆,里面有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正在和苏音音谈笑风生。
陈则韬见到被搂着的纤细少女眼睛一亮,拍拍自己的衣服连忙起身迎上去。
“依依,你还记得我吗?”他难掩激动。
白怜怜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