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色暗淡下来之前,刘云川匆忙地抵达了梧桐别墅。
推开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寂静得令人感到不安。
刘云川的心跳加速,焦急如焚,他在屋内焦急地来回寻找,找遍了每个角落,却依旧没有发现韩冷的踪迹。
这让他更加焦虑,于是他只能冲出屋外,朝着外面跑去。
跑了几步,突然在前方的小道上,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路灯的微弱光芒勉强勾勒出她的轮廓,她轻声问道:“刘云川,是你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刘云川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了释放,心中的焦虑和紧张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庆幸和激动,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韩冷并没有携带雨伞,而是穿了一件透明的雨衣,雨衣的帽檐被压得很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她没有化妆,头发随意地披散着,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给他打过的电话,也忘记了那些让他感到不安的话语。
回到别墅,韩冷看到刘云川的手上还缠着康复带,而他正用左手费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头发。
韩冷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她走上前去,轻轻地从他手中抽走了毛巾,开始温柔地为他擦拭着头发。
他弓着身子等韩冷擦干了头发,又给他脱了外套,好几次,他都伸出了手臂想要去抱她,却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他害怕自己多余的动作会打破这一刻的平静,只轻声道:“晓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韩冷“嗯”了一声,取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轻柔的手指在刘云川的手上摸索着。
两人之间,眼神交织着千言万语,却又在唇齿间徘徊,欲说还休。
空气中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遮住了彼此的心。彼此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韩冷睡在屋里,透过门缝,忽明忽暗的光隐隐露了出来。
韩冷能听见刘云川房间里放下水杯的声音,即便很轻微,也因夜晚的宁静而清晰可闻。
她从床上坐起来,沉寂片刻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轻轻敲了刘云川的门。
刘云川起身来了门,韩冷才发现投影仪放着一部老电影,他开了瓶红酒,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刘云川带着关切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韩冷轻轻摇了摇头,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没有。”
刘云川又问:“因为最近的新闻睡不着?”
韩冷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然后微微点头,轻声回应:“也不是。”
刘云川用温和的语气安慰她道:“尽量不要去想那些让你烦恼的事情,放松心情。”
韩冷看了看投影仪正放着的片子,是很老的日本片子《座头市》。
她索性上了刘云川的床,轻声道:“我陪你看会儿电视。”
两人看了一会儿电影,韩冷才缓缓道:“有一年,我一部剧里演一个摔死了的丫鬟,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不觉得痛,回家的路上才开始越来越痛,痛到连楼梯都上不了,从楼梯上又摔一跤。”
“我躺在黑漆漆的楼梯上想我就要死在这儿了,可是我突然想起了包里胡以安送我的那瓶香水,于是我使劲儿翻过身去摸自己的包,把香水摸了好几遍,又放到鼻尖闻,确定它没有摔坏,然后就想,我一定要撑到夏天,一定要穿最好看的裙子,将这瓶香水喷到自己的手腕上,就算是要死,我也不要死在这个地方。”
“我在楼梯上躺了很久,最后还是一个人慢慢爬起来,然后像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婆一样岣嵝着爬到了床上。我给胡以安打了电话,他带我去医院检查才发现骨头裂了。”
韩冷看了看刘云川,他坐在自己身边,盯着投影仪,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韩冷继续说道:“后来我被工作室的人安排去接待几个甲方,其中一个人对我有些想法,我拒绝了,他便使了点儿手段让我过得很困难。那时候胡以安在《三溪殿》里面演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一下子火了起来,成了工作室最赚钱的人,他对外说我是她女朋友,工作室便再也没有安排那些饭局之类的给我了。”
韩冷的声音有些沙哑,顺了顺气继续道:“直到后来他在酒店跟一个女老板被抓。我那时候觉得他很恶心,却不知道《三溪殿》让他火了之后,有好平台准备要他,他原本是有更好的发展的,却因为我留在了原来的工作室,又被工作室的老板区别对待,迫切地想证明自己,才做了那种事情。他出事后去美国躲了一阵,我也断了跟他的联系,直到后来他在美国的女朋友联系我说他生病了。”
韩冷抬头,见刘云川看着自己,眸光深沉,她别开眼,避开他的目光,开口继续道:“他出事的时候,我的工作刚好有了一些起色,公司为了撇清责任,做了很多诋毁他的事,我没有办法和公司对着干,可以说,是默认了那样的行为。”
刘云川此时才轻声道:“所以你不愿意曝光他患病的事儿?”
韩冷点点头:“对他而言,只有被那些网友所需要,他才会觉得自己有价值吧。”
刘云川心中某个被胡以安戳伤的地方突然痊愈了一般。
韩冷看了看刘云川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他再发病会说什么,而且,我也只能去担着。”
刘云川想劝一劝韩冷,却也知道无法说服她,只好道:“他既然知道自己有病,说不定慢慢会知道怎么控制自己。”
刘云川看了看韩冷,她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刘云川心中反倒生出了别的情绪,只觉心中堵得厉害,只好转过头去喝了一口酒。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回到过去,会不会不一样呢,可人又怎么能回到过去呢?人总是要朝前走的,只可以偶尔回头给以前的自己打个招呼,来不及说不要做错了,也要原谅那时候的自己。”
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这般交谈过。
她向来隐忍,始终不愿意说自己的事儿,最开始他以为是害怕被人揭穿她父亲的身份,后来他才明白,她只是觉得自己无所依靠罢了。
韩冷吐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松,笑道:“你呢?”
刘云川想了想:“我妈在美国待了三年去世,我便回来了。”
韩冷问:“为什么不试着和殷琪交往?”
刘云川道:“我怕分不了。”
韩冷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蜷缩在床上,拿着酒杯喝酒。
刘云川伸手讨要酒杯,韩冷并不理会,反而一口干了,准备再给自己倒一些。
刘云川上前拉了她的手,一把拿过酒杯道:“你不能喝那么多。”
韩冷伸出一根手指对刘云川道:“一点儿,就一点儿。”
刘云川刚要说话,却见韩冷手指上有东西闪烁。
多年不见,他依然是一眼便能认出来是在美国买的戒指,他曾带着它回到这儿,她却已经消失了。
他愤恨地将它扔到了冬日的雪地里,最终却又遍地寻找了回来。
刘云川眼神惊闪,想起他把它放在了车库那个储物间,握住韩冷的手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韩冷道:“昨天,所以才给你打了电话。”
刘云川道:“我以为网上那些人的话伤到了你……”
原来她只是看到了戒指,刘云川松了一口气,又见韩冷戴了这枚戒指,心中生出希望,开口道:“韩冷……”
韩冷埋头继续道:“我最难熬的时候,曾将用一枚硬币来决定自己要不要从三十二层的楼上跳下去。然而当决定要我死的那一面跌在污水中时,我突然不想那么听命运的安排。可能我天生反骨,即便现在仍然很难熬,但我依然不想听命运的安排。”
刘云川的眼神温柔地看着韩冷。
韩冷仰着头,咬了咬嘴唇,突然侧身去吻了刘云川。
韩冷的唇上还有丝丝红酒的味道,她只是如猫一般轻轻碰了刘云川的嘴唇,便已乘机从刘云川手中抢下了红酒。
等她想要溜走时,却被刘云川捧住了脸,如侵略般吻住了韩冷,炙热而潮湿的吻让韩冷几乎快要沉溺其中,再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时,她推开了刘云川道:“等一下。”
刘云川撑起身子看着韩冷,电视机投下的微弱光线勾勒出韩冷瘦弱的身形,她在刘云川不解的目光中道:“站在你面前的韩冷,除了身上这些疤痕,还有失眠,还有酗酒,还有抑郁,狂躁,还有现在的声名狼藉……”
话还没有说完,刘云川便已抱住了她道:“对不起……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竟带着一些鼻音。
韩冷被刘云川紧紧箍着,看不见他的脸,她继续道:“现在这样的我,你也还是爱吗?是爱而不是觉得亏欠吗?”
说出这样的话,韩冷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耳旁传来刘云川的叹息,他用力抱住韩冷道:“晓忆,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韩冷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决堤而出,这些年的委屈也罢,不甘也罢,都一并发泄了出来,她哭得极是伤心,连身体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将脸埋在刘云川的胸口,顷刻之间便觉刘云川的胸口一片湿润,她伸手要去抹掉眼泪,却已被刘云川托起脸吻住了眼睛。
韩冷闭着眼,刘云川的吻滑下来,那绵延不断的亲吻和抚摸着自己背脊的温热掌心使韩冷颤抖着得身体慢慢平复,又变得炙热起来,她仰着头,任由刘云川的吻烙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双手牢牢环住刘云川,像是怕再把弄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