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没影了,墨楚逐渐平复激动的心情,收刀藏包里,揉脸收敛狰狞的表情。
“吓到了?”墨楚转身抬眼问道。
和人正式面对面,这才发现对方实际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就是年纪看着不大。
猫耳朵略微前倾,他的尾巴在身后又轻畅晃动,眨着如同玻璃珠的蓝眼,道:“二分化形态。”
现在能力控制还是比较吃力,墨楚双眼赤瞳并未彻底消褪,耸肩道:“当然。”
方才拼着一股莽劲逼退了混混,实际也并非完全冲动行事,墨楚当场判断出两个人都没有信息素痕迹,便明白是普通的beta,短暂爆发的二分化能力勉强够自己应付。
秒速光点能力以光每秒三十万公里移动距离为极限,使用时以心脏暂停时间和身体承受压力为代价,一微秒是墨楚现在的使用极限。
冲冠一怒为美人,吸猫上头要不得。
当着人面,墨楚眼珠又忍不住朝上停留,舌尖默默舔过乳牙状的獠牙,继续道:“你正处能力失控状态?”
拥有二分化潜能的未成年基本不可能会自主控制住分化能力,未经训练擅自操纵能力导致能力特征收不回去,是能力失控的其中一种表现。
那两混混也正是看出了他此刻能力不受控,处于无法使用状态,因此才敢无惧黑猫二分化等级搞勒索,倘若换了二分化成人体,早识相明白不是能招惹的人。
自己能逼退人,一定程度和当着他们面使出了趋于常人能力的关系,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欺负人家还是个小孩。
黑猫点头,耳朵一歪,只是依旧不语。
墨楚手指摩挲,终究还是忍不住在人头顶捏了两下,“不过还好你现在能力弱,睡个两三天,等残留的能力消耗完了就没事了。”
猫的耳朵柔软又带着一股冰凉感,稀疏的耳毛蹭过指腹,大大满足了墨楚想撸猫的心情。
见对方眼都不眨仅专注盯着自己,墨楚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今年多大了?还读书不?”
黑猫这回倒肯开口,道:“十八,刚毕业。”
“?!”墨楚震惊的说不出话。
哄了半天,合着是同龄人不是小孩,难怪表情各种不对劲,自己是当登徒子耍了半天流氓。
一时不知是感慨对方脸嫩,还是自己看走眼了,墨楚伸手捞出他怀中袋子里的两根糖,抬下巴示意道:“和家人赌气的话,不建议你出来太久,毕竟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变态,东西吃完就回去吧。”
至于这个变态,理所当然排除了他自己,给的牛奶面包吃一天绰绰有余。
墨楚该说的该交代的说完,毫无留念转身,黑猫在他身后嘴角委屈微微下撇,顶着可怜兮兮的眼神,尾巴也不甩了,连耳朵都蔫了低垂。
可惜柔情抛给无情人,墨楚头都不带回的彻底离开他的视线。
兜里掏出糖棍解开包装,熟悉的甜橙味又冒进舌尖,墨楚故意没留下名,也不去过问对方信息。
萍水相逢的关系,没必要过于深交,知晓名字就有了相互了解的羁绊。墨楚一想到日后要面对的那些事,不想有无辜的人受自己牵连,对于心有好感的黑猫只能忍痛切除交集。
面对难得锁紧的大门,墨楚闭紧眼睛沉吸一口气。
红血丝应该退的差不多了,最多看着像是通宵熬夜熬出来的。
小心翼翼维持自己无害的形象,不暴露多余的能力,直到一切事情顺利解决。
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进屋,墨楚便被飞来的重物狠狠砸到了头。
“唔。”
痛苦捂住受伤的位置,墨楚低头眨了眨眼,挨过片刻眩晕,瞧清楚了脚底边滚落的一罐啤酒。
“出去鬼混你要饿死你老子?垃圾杂种,良心都喂狗了?”
男人斜靠沙发,还是昨天那个位置,烟灰缸挤满了烟蒂头,地上到处散落着空酒瓶罐,原本拖干净的地板沾着酒液和烟灰,被人到处乱踩留下刺眼的黑色污痕。
“打工去了。”墨楚撇开眼应付道。
“那钱呢?”男人嘴角叼着点燃的烟,恬不知耻伸手道:“住老子的,用老子的,没钱今天就滚外边睡去。”
墨楚掏了掏口袋,袋口都翻出给人看,才把掏出的二十块放桌上道:“是发传单的小时工,干两个小时就给了这些。”
先前打工时因未成年的原因,怕落口舌和把柄,基本都以现金结算,刘础生便拿钱也拿习惯了。
其实能有人雇佣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生存都如此困难,墨楚哪里会去干自断生路的事,哪怕黑中介经常抽走近半的佣金,他也不能说什么。
刘础生看都不看就装走,“没用的废物,就赚这点钱,你还能干什么。”
又是啤酒开盖的声音,墨楚余光扫视地上的垃圾估摸人喝的量,差不多是够他醉的程度,神经顿时没了一开始绷的紧张。
熟练淘米下锅,洗菜备料,又找来扫把畚斗重新打扫房间。
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墨楚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养父喝多了醉的快,醒的也快,他清醒后如果房间乱七八糟,锅里饭没煮熟,还会大发脾气。
手臂的淤青还没消散,刺目又隐隐透露着当时被棍子敲打的疼痛感,无法反抗的恐惧是深刻于骨子里,墨楚拉下袖子眼不见为净。
好不容易都收拾完了,墨楚拎着包和剩的馒头回屋。
“到底还要撑多久呢?”
墨楚大字躺在铁床上,瞪着发黄的天花板发呆,屋外即将落日,举手比划收复红日于方形框中,昏黄的余晖逐渐浸染屋头。
远离养父的生活是撑着自己每天忍气吞声的唯一盼头,哈丽曼老宅虽不是多好的去处,来往的人冷漠冷血,性格孤傲且自负难伺候,但互相虚伪的社交反倒方便自己。
前世宅里的人看不起他是平民混血,以杂种污秽蔑称,避之不及唯恐自己会赖上他们一般,但这恰恰顺应了不想与他们来往的想法,正好能躲个清净。
身侧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屏幕显示的是没有备注过的陌生号码。
墨楚心跳吓漏一拍,忙不迭爬起接通,在发声的那刻又瞬间拉拢理智,平复心情冷静道:“你好,哪位?”
“……是小楚吗?我是早上的夏叔。”
夏枝木的声音从通信远端传输到这部等待淘汰的二手机里,声音发飘近乎失真,但那冷漠平淡的感觉依旧不变。
墨楚低垂头,闷声应道:“嗯,夏叔。”
“明天有没有空闲的时间?”
对方送来第一句试探,是想约出来歉意婉拒还是打算……
墨楚指尖捏紧机框,猜测对方意图,道:“夏叔,我高考完正放暑假,兼职的工作也在昨天结束,明天一整天都有空,怎么了?”
“很好,你记下时间。”
夏枝木并未明说,而是道:“下午四点半,来今天这栋楼的二层找我。”
他报的位置是北极星医科大的抽血部,其意图已经毋庸置疑,显然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来找他。
墨楚哽咽回应道:“夏叔。”
“好孩子,明天见。”
“真的万分感谢您。”墨楚的声音已经颤抖带上哭声。
“接下来的路会很艰苦,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的,夏叔。”
确认手机通话结束,墨楚躺倒手臂遮挡双眼,哭是假装的,眼底蕴含的兴奋是真心实意,胸腔难耐发出嗤嗤低笑。
夏叔没变,还是和前世一样,总是纵容自己任性。
墨楚歪头望向门的方向,犹如存在洪水猛兽的门外,仿佛束缚上了一道无名枷锁庇护,恐惧不再是能肆无忌惮侵略自己心神的恶魔。
只是将见黎明,苦难永恒,愚者的考验总是无法得到神的悲悯垂怜。
宁静从门外的撞击那刻起便被打破,踹门的动静是恶魔的复生,以每秒不歇的精力嘲笑墨楚方才名为希望的曙光,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不等他去求得原谅,门已经被暴力踹破,刘础生握着粗棍阴沉脸走进屋。
“兔崽子,让你去热饭你在这里偷懒,皮厚了是吧?!”
墨楚不断后退直到贴墙无路可退,紧张道:“饭已经热好放锅里保温了。”
“还敢顶嘴,我真是教育失败,养了你这么个社会败类!”
男人带着浑浊酒气,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寻了个由头冲上前,木棒如同暴雨砸落在墨楚身上任意部位。
疼痛已经超越了神经的承受范围,墨楚只能抱头保护重要的部位习惯性蹲墙壁角落,尽量减少受伤面积。
许久,也许是打累了,也许是棍子折了不趁手,刘础生喘着粗气将断成两截的棍子丢开,发完脾气又迈着走不稳路的脚回屋休息。
“咳……咳咳!”
墨楚眼前阵阵发黑,挨打时咬紧牙关不敢发出惨叫,因为男人讨厌他的叫声影响到领居。
身体上的伤疼到极致后感官都变得迟钝麻木,幸运的是现在是夏季,晚间在地板睡一夜还不至于着凉,他没力气爬回床上了。
如同幼兽蜷缩,墨楚竖起防御般抱紧双腿,忍耐捱过肾上腺素飚升完后,棍下伤痕火辣肿/胀的剧烈痛感。
“哈啊……该死的……”
墨楚死死咬紧下唇,两眼紧盯着大敞的破门,深怕男人又折返冲进房间。
在这个家里,刘础生是权威,说一不二,墨楚的尊严被他任意践踏踩在脚底,不如猪狗,没有人权,只是被当作低贱的存在。
墨楚的心早已麻木,眼角无声淌泪,不明白从前那么好的人,为何说变就变了。
次日下午,墨楚带着一身伤痛出门。
刘础生大早上就没了踪影,留下一地空酒瓶,他难得起得比自己还早。
墨楚在角落里捡到一张揉捏成团的纸,看完内容后总算明白为何那个男人昨晚暴怒。
冷眼勾唇哼道:“降薪通知,怪不得。”
留福小区里的物业费常年收不齐,邻里都是熟人,有人赖账催收受阻不是什么少见的事,而若是敢断水断电,立马就有人抄家伙带大帮人上物业闹事。
现在最直观的影响体现出来了,入不敷出,最先削减员工工资,集体降薪。
本来钱就不够他花天酒地用了,现在可不得赶紧去办公室闹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