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面前的孩子将我的话听进之后,我又嘱咐道:“你在这里待着吧,或者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要下去再看看。”我看了眼洞口。
孩子看着我,眼露期待,只是这次我拒绝了,“抱歉,下面可能还有危险,我不会让你再涉险的。”
孩子失落地低头,松开了抓着我衣角的手。
我稍微松了口气,幸好这孩子并不是那种听不进他人说话的类型。
踩在石梯上,顺着阶梯往下的同时,我开始仔细打量四周。
从材质来看,构建这地下室的就是混凝土。
但是仅从我的认知来说,这地下室不是两年内所能完成的。
我转了个弯,抬头看向天花板,同时不断去回想房子的构造。
这应该是在房子建成的时候便有这个地下室的设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要找到最初的建筑队,应该就能了解到更多东西,例如建成的年份、如何沟通的,以及——在建成过程中是否有发生什么。
这个地下室相对于地面的建筑来说相当敷衍,没有贴上瓷砖,灯光是昏暗的,就连地面也有些凹凸不平,很明显,这个地下室只要存在即可,所以用来居住之类的猜测可以直接排除了。
没了迷雾的遮挡之后,这个地下室很快就走完了。
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刚才咒灵待过的,另一个则是面前空空如也的房间,不,说空空如也倒也不对,痕迹被留下了。
不断涌入鼻子的味道是腥臭的,墙壁上也有些奇怪的痕迹,不过最吸引我注意力的还是地面上暗红的痕迹。
用手指擦拭,但只是蹭到了灰尘。
从闻到的味道来看,还有暗红的颜色来看,这应该是干涸的血迹。
沉重的事实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我靠在旁边的墙壁上,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心情。
目前最好的猜测是,这血来自于两年来神华夫人遇到的咒术师,最坏的猜测则是这血是更早时候留下的。
是后者的话,就要追究这地下室建成的目的,以及这是否只是个例。
这种小镇——或者说小区,房子应该是一起建成的,那样的话——
寒意迅速窜上心头。
一手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捂着脸,因为太过荒谬我忍不住低笑。
我从风衣宽大的口袋里拿出明冢给我的资料,开始仔细翻看。
神华彦里的人际关系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们发富的过程一定要说有奇怪的地方,那也只是太过好运了。
专业的经济术语我看不懂,但是这份资料给我的感觉就是换做我,我也会暴富,就像是——只要我那样做了,我便也会富裕。
神华夫妇也常常一同出席各大宴会,参与各种募捐,因为慈善活动也上了新闻和Line好几次,光看这份材料,神华夫妇就是绝对的好人。
而后从两年前神华彦里出车祸之后,神华夫妇便销声匿迹,不再参与出席各种活动。
值得注意的是,这份资料上只写了神华彦里出车祸,但并没有写其已经身死,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要么是从资料上抹去,要么就是一开始没有被记录。
从神华夫人——也就是神华绫的态度来看,神华彦里毫无疑问是死了——不过也不排除是被人藏起来了,为了让神华绫去饲养咒灵。
从逻辑上来说,似乎也讲得通。
我继续往下翻。
余下的便是神华夫妇的孩子——神华诸生的资料,以及之前我让明冢去找的近期非自然死亡的居民。
神华诸生的资料没什么稀奇的,倒是后面这些非自然死亡的居民多到有些不对,有些看起来是意外也像是咒灵所为,比如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死,有些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但是因为排除所有他杀之后被归类于自杀。
事实已经明了,复数咒灵是存在的。
复数咒灵、山神、可能是复数的地下室、多年前的受害人……
所有一切就像是构成了一张细密的蜘蛛网,笼罩在这个小区上。
更可怕的猜想,便是我与夏油的到来,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虽然那时明冢的惊讶是货真价实的,但不排除他也成了牺牲品……有些说不通,即使这是真的,而黑手之一是明冢上司的敌方,也还是有所不通的地方。
如果这一切都是计划中的事情,幕后之人不可能没办法阻拦庄司夫妇的委托,而另一方面,我想不出咒术师到这里来,对其有什么好处——
不,不对。
神华绫明显是有见过其他咒术师的,从她的话与语气可以看出她与遇见的咒术师至少有所交谈,她也确实有用其他东西喂养咒灵。
不对,如果只是为了提高质量而需要咒术师,那应当是悄悄行动而非这般明目张胆。
更何况如果来的是五条,以他的性格可能直接几个术式下来就会把一切都解决了。
——烦躁。
所有的一切都互相矛盾。
幕后之人的目的我无法猜测,其身影也像是被迷雾笼罩,如同鬼魅一般。
烦躁。
我狠狠捶向墙壁,手部的刺痛让我回过神。
我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手,手背有些血迹,又看向墙壁,墙壁上有些裂缝。
再回到之前那个房间吧,我想。再待在这个房间也不会有更多的线索。
将之前因为情绪波动而掉在地上的资料捡起来,将灰尘拍走放回口袋里。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我便向外走去。
先前咒灵所待的房间离这里很近,没过多久我便到了。
房间内地板有大块面积被我的血迹所覆盖,更大一部分是被我所破坏了。
这里就算是有什么异样,也暂时无法发现。
我又走向最初咒灵待着的位置。
虽然被破坏,但是从完好的地板上我看到了奇怪的纹路。
我又将其他石块捡起,将有纹路的石块都放在一起,凭着感觉去拼。虽然有些被我彻底毁坏了,但是从这残缺的纹路仍能看出这个是一个法阵。
原来如此。
先前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这时也得以解答。
无论是清水老师还是夜蛾老师都说过,咒灵不是轻易就能产生的。
那只两年就产生的高等级咒灵,现在看来是因为这法阵才得以成形的,而后神华绫的情感、被当成食物投喂的人都加速了咒灵的成长。
这样看来,那些咒灵的产生也有可能是因为法阵。
应该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法阵。
我原打算拿出手机将这残缺的法阵拍下,但想到手机有遗失和被监听的风险,我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有什么是比脑子更安全的地方了,我将这法阵记下,便拔/出石中剑将这些板块全部摧毁。
我转头看向属于我的那滩血迹,血还没有干,将风衣脱下扔在血上,用风衣擦拭着这些血。
我的血在某些条件下会引起咒灵狂暴,虽然条件不明,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把血擦掉比较好。擦拭掉大部分血迹之后,我用石中剑将这里也摧毁。
想将这里全部破坏掉的念头在我心头缠绕,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破坏掉的话,房子会因为地基不稳而下陷,最好的方法便是把这里填充,只是我没有那个资金去找人,也没有这个权力对他人房宅的地下室进行动作。
只能这么放着了。
走出房间,最后站在楼梯上看着这个沾满血与污秽的地下室。
要告诉夏油这些吗。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最后还是否定了。
这些我还是想办法自己去查证好了。
无论是告诉夏油还是告诉老师们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而且,我不觉得他们会相信这过于荒唐的事情。
一步一步踩着阶梯往上走,在对上神华诸生目光时,我对他笑了笑,“能让我借用下浴室吗?”我问。
*
将风衣洗干净之后,又要了一个袋子用来放风衣,我对神华诸生道别便离开了神华宅。
道别之时我看到神华诸生下意识迈出脚步,跟在我身后,很明显,他是想随我一同走的,只不过马上便止住脚步,转而向我道别。
即使无奈,但是我也只能留他待在这没有人气的房子里。
站在道路上,我突然感到茫然。
过于荒谬且可怕的猜测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还有神华绫那时的怜悯让我感觉到不安。
——“真可怜呐,年轻的咒术师。”
我不认为那时神华绫的怜悯与嘲讽是装出来的,我不敢细想她言语之下蕴藏的真相但又不得不去想。
当时故作无视,生硬岔开话题,不代表我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听到。
庄司一家很明显也不是什么纯正的好人,在这次事件中除了受害者不知道还扮演着什么身份。
庄司琉杏被捉走也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一切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我感觉到了我在恐惧。
我不认为庄司夫妇当时的神情是虚假的,但要真的是有他们出手该怎么办,还有——要是,要是……
要是庄司一家是恶人的话,那这一切是他们自作自受吗?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夏油的声音,他的声音因为疑惑和不安与先前完全不同。
我听到他在唤我的名字,他说:
“阿托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