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头对她点点头:“输者的赌注,四分归赌坊,六分归赌客。输者下注的三家钱庄,这就盘点清楚,交于胜者。”说着,向柳娘子抛出一块贴牌。
吻虎跳起来将贴牌接住。柳娘子满意的点点头,便在旁人挑逗的口哨声中带着吻虎离场而去。
“快把你的吻虎带下去。”有人冲着伍皓吼道。
伍皓呆呆站立着,显然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口中叫道:“等等,钱庄是我祖上基业,你不能拿走。”
老庄头道:“客人当初既下了这赌注,输了自然要认。输了却要拿回赌注,天下哪家赌庄有这样的道理?”
人群中一片附和之声,或是职责伍皓小气,或是唾弃他丢了脸面。
“几代基业,坏在我手上,这可如何是好?”伍皓的手抖起来,手上铁链发出阵阵脆响。
“快下去吧,别扫了我们的兴。”人群又闹哄起来。
突然,伍皓猛地甩动铸铁鞭子,抽在吻虎的尸首上:“起来!”
“这人莫不是疯了。”人群中的人说道,“他的吻虎已经死了。”
“这有什么。以往这长明赌局,什么样的人没有。”旁边有人满不在乎的应道,“就算不是长明赌局,输了赌局想赖账的我见得多了,哪个不是觉得自己输得冤,又有哪个不想翻盘?我还见过有人死了侍兽,要自己上去与妖兽拼斗的。只是在尸首上抽几鞭子,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说到底,连点胆子都没有就敢来这地方,就是自作自受了。”
伍皓手下一直不停,直将吻虎的尸首抽的血肉模糊,仍不罢手。
眼见他如此疯魔,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伍皓,有人嘲笑他失了心智、有人怨愤他耽误了赌局。
“可以停手了!”
突然,莫夜寒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呵斥,人群之中倏然安静下来。
莫夜寒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人群之外,面上戴着一张黑底金色花纹的面具,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模样的人和一只裂鼓。
“老板来了。”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伍皓被怒气冲昏了头,根本没有注意到外人到来,仍旧扬着手中鞭子。
老板晃了晃手,身后裂鼓仰起头一声嘶吼。穿耳的响声让人们纷纷捂上耳朵,就连石壁上穴室中的妖兽们也纷纷乱起来,有几只禽鸟还撞在了铁栏上。
伍皓招架不住这声响,随手将铁鞭扔在地上,抱着头蹲下了身。
见裂鼓的吼声制止了伍皓的动作,老板的手做了个向下的动作,裂鼓便停止了吼叫。
被裂鼓的吼声折磨的众人纷纷爬起来,歪歪斜斜的站好。
老板也不同伍皓废话,只挥手招来随从。随从几下便将吻虎的尸体清理干净,然后将仍旧瘫在地上的伍皓拖走。
“你们既然到了这里,就该知道规矩。”老板环视石穴内众人,道,“敢在长明赌局上闹事,你们该清楚后果。”
人群默不作声。
老板突然看向一侧,问道:“方才谁喊了伍皓的名字?”
人群中一个男子明显颤了一下。
老板一挥手,那群随从便又上前,将那男子拖住。周围人急忙散开。
“赌庄里不得以真实身份示人,这规矩早就定了。”
“我没有。”那人冷汗直冒,辩解道,“是他自己赢得忘了形,自己报的名字。”
老板没说什么,只摆了下手。随从便将那人拖了出去,全然不顾那人声嘶力竭的哀求。
“老庄头,你们继续吧。”
做完这一切,他带着裂鼓离开。
李寒庭死死盯着那人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岩穴臂上的缝隙之内。
人群重又喧嚣起来,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有地面上残存着斑斑血迹。
吵闹的人声之中,老庄头伸出一只手臂,言道:“赌局这就进入下一场。”
哄闹声中,两个男人走进网笼中,一声隆隆巨响自头顶传来。
莫夜寒抬起头,只见穴壁上,有两个囚禁妖兽的笼子缓缓打开。两只体型差不多的悬耳跳下穴壁,落地之声甚响,溅起一片烟尘。
老庄头看着面前两人,道:“长明赌局第三十场,悬耳。”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乎将李寒庭的耳膜震破。
他忍着头疼拍了怕背篮,小声说道:“莫夜寒,这是长明赌局。”他特地向上拱了拱,好让莫夜寒在喧闹的人生中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
“若是我想的没错,只要赌局没完,我们就出不去这里。而且不下注是不行的。”
“怎么说?”莫夜寒从未听过长明赌局之说,此刻悄声移到人群之外,方便与李寒庭对话。
“我从前在邢礼司的时候听人说过一种赌局,设在乡城最隐秘之处。赌局昼夜不歇,直到来赌局的人输光所有财物才罢休。没想到妖兽赌坊也有这长明赌局。”
莫夜寒抬头望了望石壁上的穴室,一共还有十二间穴室内囚有妖兽。
她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这长明赌局,还剩七局。”这才反应过来,门口那女子并不是嫌她的月银珠不够珍贵,而是要赌完这长明局,她还要下七次注。
李寒庭显然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既然让你进来了,这些银钱,加上这三样东西,应该够赌完七局吧。”
话刚说完,围网两边突然凹陷,出现两个大坑。每个坑中伸出无数只触角,左侧那只触角为红色,右侧那只触角为棕色。
“是千足兽。”李寒庭道。
莫夜寒知晓,成年千足兽一般有五十余只触角,像赌庄里这样,有近百只触角的并不多见。如今只见触角,不见千足兽,想必野兽应该藏在地面的洞穴之内。
莫夜寒见前方一人的身前,停了一只红色触角和一只棕色的触角。那人见了千足兽的触角,急忙将手中的银钱珍宝捧在手里,交给其中红色的那只触角,触角拂过他手中的银钱物品,将东西取走,缩回了地穴之中。
“这是在下注。”李寒庭提醒道,“想是千足兽的主人训练侍兽辨认银钱和财宝,难怪方才在外面放了你进来。”
就算千足兽的主人不认得阳玉和月银珠,千足兽却能依据主人的心意挑选贵重的东西,这便是它天生具备的能力。
莫夜寒微微“嗯”了一声。
她已看得明白,若将赌注放在红色触角之上,便是给那左侧的悬耳下注,若是放在棕色的触角上,则是给右侧那只下注。
就在人们纷纷下注之时,旁边有人突然尖叫一声。
莫夜寒循声看去,只见有一人被一只触手死死缠住,正浑身发抖,手中的银钱抖落在地上。
老庄头瞥了一眼那男子,道:“客人,你的银钱不够赌这一局。”
那人颤颤巍巍翻遍全身,畏缩道:“就……只剩这些了,真的只剩这些了,全在这里了。”
旁边有人言道:“长明赌局,结束之后才计算输赢,就算你这局够了,下一局也不够了。”
那人闻言全身一抖,立刻垮下了脸,哀求道:“我本是带够了的。真的,我也不知银钱哪里去了。”
“千足不会算错账。你是常客了,也不该算错了赌注。”老庄头说完,勾了勾手指,叫了一声,“银火。”
缠着男子的那只触角突然收紧,一下将男子拽到,拖向洞中。
男子被千足触角所缚,疼的哇哇大叫,一边哭喊一边哀求,却无济于事,最终消失于地面之上。
而周围的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听着那人因恐惧而发出的声声尖叫,非但不觉得恐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如颠似狂。
人都说赌徒是疯子,李寒庭今日算是见识了。心中突然打起了鼓,不知这一局要多少银钱做赌注,若是莫夜寒的银钱不够,这可如何是好?
他心中才发问,就眼瞧着一只触角朝着莫夜寒而来。
李寒庭急忙道:“小心,过来了。万一银钱不够……”他看了看四周,似乎唯有那两个伸出千足触角的地洞可以逃生。
“若真是不够,再想其他办法。”莫夜寒道。
李寒庭咬咬牙:“只能如此了。”他方才还觉得将月银珠、阳玉这样的宝贝丢在这赌局中太过可惜,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
莫夜寒一如既往地冷静,问道:“还记得咱们进来时,那女子说的话吗?”
李寒庭将担忧抛掉,回道:“她说,能不能参加三日后的妖兽赌局,要看你的运气。”
“我想,那剩下的七场赌,我们必要都赢下才行。”莫夜寒道。
李寒庭顿了顿。
要赢长明赌局,岂是易事?一共七局,投错一局,这一遭便白费了。
“这头一局,要下哪边才好?”李寒庭曾听人说过如何做赌,但并不精通此道。
正发愁,就感到莫夜寒向人群处靠了靠,问道:“月银珠、密草织带、阳玉,这三样东西,哪一样最贵重?”
“并无太大差别。”李寒庭回道,“非要论的话,月银珠最上,阳玉次之。”
莫夜寒一手托着钱袋,一手托着月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