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生想谈个恋爱跟做白日梦似的，有时候一抬头，天都已经黑了，科室主任一天安排了十六台手术，带教的老师这边儿的活儿还没干完，另一组的老师也来叫干活儿更是常态，总会有女孩儿因为带教老师根本没说清楚然后被护士碎嘴几句就在楼梯间流眼泪。

纪榆在这儿抽烟抽得频繁，他回复万嘉旅的消息越来越没时效，但是...

万嘉旅给他发照片吐槽食堂的饭菜都是猪食，也会给他发自己的去打球的了照片。

纪榆吸了一口烟，看着手机里的万嘉旅带着白色的运动发带，眯着一只眼睛，偶尔蹲在球场拍视频给他，视频里碎碎念说纪老师不管他，他自己跟自己玩。

每当这种时刻，纪榆都会觉得在没有时间跟金钱的情况下他对万嘉旅的歉意到了一个让他自己都羞愧的程度。

他时常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回复万嘉旅，但是他又是个情感需求特别高的人，纪榆一直都知道，这事儿让他觉得害怕。

但是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万嘉旅经年后遇到他初恋的方式跟他的初恋一样让人无语。

初恋姐姐从前是长发，用画笔盘发，散落下来的时候会像黑夜里多情的妖。现在剪成了一头青绿色的短发到肩，长相依然不是那种温婉的，她叼着烟笑得灿烂，在酒吧台上打碟，黑色的皮衣里面是红色的文胸，皮裤下又是松垮棕的堆靴，她不化妆看着随心所欲，纤长的手指挪动磁片，跟着音乐点头，半件皮衣挂在身上露出漂亮的锁骨，灯光跟眼神都在她身上，她毫不在意笑着尖叫了一声。

万嘉旅坐在吧台前面，手里搓着一个酒杯，姐姐的音乐品味一如既往的狂野，这些歌词脏得要死。

半场之后姐姐终于看见了她，只是朝着他吹了一声口哨，笑着歪着脑袋做了个枪毙的手势。

姐姐跟旁人打了一圈酒，终于到了万嘉旅面前，她叼了根棒棒糖，大大方方在万嘉旅边上坐下，“跟他一样的。”姐姐笑着对酒保说。

她翘起二郎腿，在光线里打量着万嘉旅，“什么眼神啊？”

“出家出这儿来了？”万嘉旅问，“你不是得去当佛女吗？啊？你这，”万嘉旅盯着她的脖子，“阿弥陀佛么么哒呢？”

“你太粘人了我不跑怎么弄啊，”姐姐调笑了一声，“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好意思说。”

“过了啊，”万嘉旅说，“还带这么糟践人的？”

“最近怎么样啊。”姐姐抿了一口，上下打量着万嘉旅，吐在万嘉旅的脸上，“还别说，兔崽子好像长大一点了。”

“瞎玩。”万嘉旅眼神却不敢看她，“没您过得快乐。”

“这多担不起，”姐姐揽了一把万嘉旅的肩膀，鼻息就在他耳畔，“想姐姐呢？”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万嘉旅推了一下，“谁想你了。”

“没想就行，”姐姐又点了根烟，眯着眼睛瞧着他，“听说玩挺花啊。”

“跟您有什么关系，”万嘉旅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您玩得花。”

“得，”姐姐起身，“那姐姐走了啊。”她的指尖滑过万嘉旅的肩膀，吻在手指又留在他脸上。

......草。

万嘉旅一口闷完了面前的酒，闭着眼睛舌尖不自觉地去舔牙，用力抹了一把脸，他真服了。

——

今天周二的大课，万嘉旅困得要死，这两天他都迷迷糊糊的。

宋世煜坐在万嘉旅边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晚上追你的初恋去了？”宋世煜笑得贱，“我可是一个电话都没打。”

万嘉旅打了个哈欠。

宋世煜问，“你当时那难受的劲儿，那火坑你是得再跳啊？”

万嘉旅在课桌上撑着脸，“没去，力不从心。”他说完趴在桌子上了。

“怎么着，你得吃点药啊？”宋世煜问，“多大年纪啊，跟赵一舟要点药呗。”

“不是那回事。”万嘉旅眼睛眯得跟兔子似的，“说不上来。”

宋世煜压低了声音，“你那个小子呢？”

“没功夫搭理我，”万嘉旅闷着脸，“那微信都得我上杆子找他，过仨点儿回复我一下。”

“早黄早好。”宋世煜说。

万嘉旅指尖转着笔，他低头掏出了手机，低着头发消息。

「干嘛呢。」

「刚查完房，你吃饭了吗？」

「不想吃。」

纪榆坐在医院的导医台，将笔塞进前端口袋，低着头噙笑给万嘉旅回信息。

「少吃一点，不爱吃我有假了回来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想吃火锅。」

「好。」

「在那怎么样啊？」

「还好。」

下午的时候，纪榆还在办公室熟悉病人病历，还要看诊断笔记，吴桐学姐打了招呼的学长就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护士台放，奶茶水果跟零食等装了一箱子。

“纪医生的家属送的啊。”学长让小姑娘们先挑自己喜欢的，“哎哟这给惦记的，上来就先说纪医生不善交际，让大家多多照顾来着。”

“这是让我们多多照顾吗？”小护士贫嘴，“这是怕有人打纪医生的主意吧？”

“诶，不过我要是纪医生的家属我也得这样，”另一个小护士挑了果冻跟奶茶，“纪医生，家属好贴心呀。”

纪榆红了脸，“你们，多吃一点。”

“纪医生一讲到家属就脸红，”小护士说，“替我们谢谢呀！”

不管他在哪里，万嘉旅似乎都会提前给他打点好一切，甚至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纪榆看着手机里万嘉旅的壁纸，指尖摩挲过照片上他的脸颊，就不由觉得心都满了。

「嘉嘉。」

「啊？」

纪榆捏着手机，却好像什么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口，他找了半天，在群里找到了一个表情包，写着「祝你天天开心」然后边上四角还有玫瑰花。

「傻逼吧你。」

万嘉旅看着这老年表情包都要笑出来了。

「这几天要降温，你多穿点衣服。」

「感冒才好呢，纪老师关心病人都比我多。」

纪榆关闭了手机，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算多关心一点，他的时间太有限了，除了要保持体力去跟主任还要花时间整理很多知识点，书擂得连灯都在晃，宿舍里除了书他也没别的东西了。

但是他总是忍不住开小差，总是忍不住想去看看那鸟，忍不住想问问万嘉旅在干嘛。

「不要感冒。」

像呆瓜一样的回复发出去的时候纪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说，等放假了他会第一时间就回去陪他吃饭。

刚送完东西的万嘉旅正在打游戏，他玩的排位这把快要输了烦的很，连边上的宋世煜跟麻薯都在挨熊。“大哥你他妈的你输出啊倒是，你等着给我上坟呢？”万嘉旅轻声骂道。

“我草，能不能行了，你找个会玩的啊！”麻薯说，“匹的都是什么人啊这是。”

“我找找，”宋世煜说，“找俩陪玩吧，技术好声音甜的那种。”

“别了，”麻薯说，“我新找的女朋友也玩，回头看见了又要跟我起事儿。”

“那找俩男陪玩。”宋世煜眯着眼睛，“我上陪玩频道看看。”

下课了。

三人站在学校后面的紫藤连廊处抽烟，在这儿能看见大操场上学生在偷偷谈恋爱。

硕大的校训生怕人看不着。

「庄诚，笃志，敦行，至美。」

“这校训写的什么意思啊？”万嘉旅吸了一口烟问道。

“谁知道了，”麻薯蹲着擦他的新鞋，女朋友送的，“废话呗。”

“叫你做好人，行好事，”宋世煜踩灭了烟头，“啥也不懂。”

万嘉旅走的时候又扭头看了一眼。

「兔崽子，今天出来啊？」

初恋姐姐的微信来了。

“啧。”万嘉旅眯起了眼睛。

发语音：「老子上学呢出来个屁，影响哥们读书了你。」

宋世煜插着兜说，“我屁股一想就知道刚刚微信谁发的。”

“噢，”麻薯说，“万嘉旅那个逃学去找都没找回来的那个画家初恋是吧？当年听说在酒吧连着喝了半个月是不是，情伤老重了？”

宋世煜说，“我草，那姐姐真是给他爱得半死不活，要不是她，我们万总不能早早地参悟红尘。”

“闭嘴吧你。”万嘉旅说。

“也就这今年好一点，去年夏天的时候不是喝醉了还吵着要给人家打电话呢吗？”宋世煜说，“别装了，咱又不笑话你。”

“我他妈都忘了，你能不能不提这茬？”万嘉旅说。

“怎么着，晚上想出去跟姐姐约一下啊？”宋世煜撞了他一下。

“没那事儿。”

“骗鬼吧你。”

上课了。

万嘉旅望着操场上的校训发呆。

校训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万嘉旅低头手机震了，「嘉嘉，今天好像是阿姨的...你要去看看吗？」

万嘉旅一拍脑门。

他最近真是昏头了，这事儿还要纪榆来提醒。

「请不了假，周末去吧。」

万嘉旅转着笔，纪榆回了消息，「嘉嘉，我今天新学了笑话。」

万嘉旅觉得他新学了笑话这件事比他讲笑话还好笑：「......说给万哥听听。」

「食人族的酋长得了三高，医生叫他吃素，他就让手下来医院抓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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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爷整笑了。」

万嘉旅本来有点无语，但是看到这里他有点儿想纪榆。

万嘉旅发：「我想你。」

「嗯。」

万嘉旅有点儿掐自己的手了，「我想见你。」

「你要上课。」

「你跟校医室的兽医说，你给我打假条，我要去见你。」

「这样不好。」

「我还想见我妈。」

对面的纪榆愣了很久，「那下午的两节课上完，自修课的时候好不好？然后你看完妈妈就回学校，行吗？不用来看我。」

纪榆听着万嘉旅有点儿委屈的语音，他说，“我想你，我想见你，我今天就要见你。”

纪榆抿着唇，他似乎更想见。

但是万嘉旅要是要过来的话，他的宿舍他还要重新回去收拾一下，他晚上还要值班，万嘉旅过来也应该很晚了，他不想他那么折腾，但是他这个人...纪榆又劝不住哄不住。

纪榆看着最后一条消息，点到自己微信的收藏夹里。